她的抱怨才剛起了頭,他卻舀了一勺熱粥,細細的吹了起來。
他的動作溫和而細膩,調羹裡的熱粥在他吹拂下,很快就不再蒸散熱氣,她甚至還注意到,調羹裡的熱粥只有一半,那點份量,正好可以讓她一口嘗盡。
「這是我讓鐵域熬煮的干貝粥,你嘗嘗看。」他噙著溫柔的笑,將調羹湊到了她的唇邊,可惜印喜卻是呆呆的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鐵域煮的東西,她從來不放過,可比起那香郁撲鼻的干貝粥,他低頭為她將粥吹涼的模樣,卻莫名的更加令人貪戀。
她從來沒見識過他的溫柔,因此也就不曉得,他的溫柔會讓人的心兒不由自主的怦怦跳。
「怎麼不吃,再不吃就要涼了。」他含笑維持著同樣的姿態,耐心的等待她主動張口。
「我……」也許是他的目光實在太溫柔了。也許是她迫不及待的想再看看,他為她將粥吹涼的模樣,她竟忘了他拿著暖被抱她,忘了他霸道的擁抱,忘了她所做的每一件可惡的事,還真的乖乖的開了口,含下了那暖暖的干貝粥。
一口、兩口。三口……
粥,很美味,她卻無法像以往一般,在心底讚歎著鐵域,因為她的心神全都教他給佔據了。
當他每餵她一口乾貝粥,她的心底就會盈起一股暖氣,目光更是忍不住隨著他的動作移動,不知不覺間,整碗乾貝粥她吃掉了一半,她從來不曾一口氣吃下那麼多粥,過度的飽脹感,讓她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將熱粥放回到矮几上,他先是用指腹抹去臀上的粥水,然後抱著她,將她輕輕的放躺在床上。
「睡吧。」他又替她將暖被攏好。
「嗯?」她愛困的撐著眼皮,「那你呢?」
「我就在這兒。」
「哪裡都不去?」她又問,像是還在意著什麼。
他笑了,笑得溫柔而深情,「對,哪裡都不去,就陪著你。」
他的保證,總算讓她鬆懈了精神。
隨著一朵柔美的笑花在朱唇上綻放,她終於合上眼,沉沉的入睡。
從來不曾生過病,這一病,她卻足足躺了三日。
這段時日,許多人來探望她,就連皇甫韜和皇甫嗥月夫婦都來過,可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尤其每到了吃藥時間,她就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逃得遠遠的。
掀開紗帳,套著羅襪的纖巧小足才剛踏到地板,在角落監視——呃,待命的如意和滿意,便迅速咚咚咚的跑到床前。
「小姐,您不能下床啊。」兩人擔憂道,好想伸手阻攔印喜,卻又不敢。
「為什麼不行?我都躺了好幾日了,再躺下去,骨頭都要軟了。」印喜說著兩人,才找著了繡鞋,就將小足往裡頭套。
「可是相爺說——」
又是相爺說?
這幾日,她抱怨過被子太熱,窗子太密,湯藥太苦,悶得無聊,這兩個小丫頭就會搬出「可是相爺說,這都是為了小姐好」,然後拚命的阻止她做任何事。
「聽他說什麼,我說好了,就是好了!」穿好繡鞋,不顧兩人的反對,印喜硬是繞過兩人,將房門推開。
「怎麼出來了,當心著涼了。」門扇才開,就見上官傾雲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站在門外,臉上的笑容,溫煦得猶如三月春光。
第8章(2)
沒料到他會那麼早下朝,甚至親自端著湯藥造訪,印喜身子一愣,連忙先發制人地道:「我已經好了。」
「別逞強,瞧你適才還抖了一下,一定是冷著了。」他笑道。
她哪是發冷,她只是……只是……
水眸瞧了眼他手中的那碗湯藥,纖細的身軀忍不住又顫了一下。
打小她就吃慣美食,舌頭早已被養得無比敏銳,哪碗湯鹹了一些,哪盤菜甜了一點,她一嘗便知,那碗湯藥究竟有多苦澀,恐怕,她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這幾日,她的小舌已被折磨了好幾次,她再也受不了了!
「我真的已經好了。」她再次慎重申明,接著不等他回應,便迅速的繞過他朝門外潛逃,可誰想得到她大病初癒,腳步還虛浮得很,才剛踏出步伐,足尖就不小心絆著了門檻。
一個震晃,她立刻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到門外——
「小姐!」如意滿意心驚低叫。
上官傾雲眼明手快,長臂一伸,便輕輕鬆鬆的將她撈到懷裡,過程中,始終是一臉笑意,呼吸不見任何紊亂,就連手中的湯藥都沒灑出來一滴。
「瞧,你根本沒好。」他對上她驚慌失措的水眸,蒲葉般的大掌自那不盈一握的腰,不著痕跡的滑過她纖細的背,來到她柔若無骨的藕臂。「而且還瘦了。」
一股燙人的氣息,伴隨著他低醇的嗓音無預警的拂到她的耳畔,驚得她不禁縮起了頸子。臉上的紅霞,如花般在她的嫩頰上迅速綻放。
「我,我原本就很瘦。」一股莫名的羞澀,讓她不禁迅速退開了身子,拉開彼此的距離。
他沒阻撓,依舊端著湯藥佇立在門口,高大的身軀幾乎將當頭的日光給遮蔽。
「不,原本是你,剛好。」深沉的目光,緩緩的掠過她嬌嫩的身軀。
他的目光就像是爐子裡的炭火,灼熱得讓她差點想喘息,甚至想拿什麼東西遮覆自己的身軀。
天!是——是她的錯覺嗎?
自她臥病在床以來,她總覺得他似乎哪裡不一樣了。
以往,他雖然也曾一言不發的瞅著她看,但眼神總是發乎情止乎禮,可如今,他簡直是用那雙黑眸,偷偷的剝著她的衣裳!
印喜不禁狐疑的看向上官傾雲,卻見他泰然自若的牽著她回到屋內。
「來,喝藥了。」他將湯藥擱到了桌上,然後掀開了碗蓋。
「啊!」印喜臉色一白,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忘了逃!噢!她在想什麼,她竟然看他看得發呆了?
「千萬別累著自己了,快坐下休息。」接著,他又拉過椅子,才打算將她安頓好,她卻甩開了他的執握,一步步是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