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無法無天了,一個南陵小官的府裡竟敢動私刑,簡直目無王法!
見到他們惡模惡樣,權家大小姐的脾氣被激起,九珍暫時忘了身份轉變的驚悚問題,朝著他們怒道:「你們幾個誰敢動我,不要命了?!」
幾個家丁一愣,看她的氣勢,還真有王妃的派頭呆了一會才回神。
「看來少爺說的沒錯,這傻妞真不傻了,但是卻瘋了,敢對主子不敬,被打死也算她倒霉。大伙,上!」
幾個人真衝上去,拿著棒子對「趙春水」劈頭就打,九珍被打了幾下,痛瞇起眼,另一棒眼看就要當頭落下,老婦及時拉了她一把,避開了那要命的一擊,並且拉著她往另一方向推。
「春水,他們不會放過你的,這是娘全部的私房,你收好,快逃,有多遠,逃多遠!」老婦焦急的塞了包小錢袋給九珍,要她快逃。
「可是我跑了,你怎麼辦?」這群人應該也不會放過她吧?
「娘不打緊,會有地方躲的,你還是快走吧!」老婦擋在前頭,阻擋家丁衝向她,讓她有機會逃。
捏著老婦給的錢袋,九珍眼眶不禁紅了。
這人以為自個兒還是她的女兒,才會這般捨命相救,雖然她不是親娘,但這份救命之恩,她不會忘記的,改日有機會,定會回報!
牙一咬,在那群人又要追上來前,她拔腿就跑。
點點手中的小錢袋,九珍歎了口氣。這裡頭的銀兩都沒有爹給她一天的零花多,卻是那大嬸的積蓄……老天這是在考驗她嗎?讓她由一個錦衣玉食的千金,變成了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如今雖然重生,可面對眼前的生活困境,九珍只能悵然苦笑。
她至今仍想不通,為何醒來後自己變成趙春水,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會這樣?
她向來怕鬼,而這會自個兒究竟是人還是鬼?
她忍不住又幽幽長歎一聲。
驀然,一片楓葉掉落在她臉頰上,她取下那片紅葉,不禁怔然。
又是秋風落葉之際了嗎?
放眼望去,四周楓紅片片,原來,此刻她站的地方時接近山頂的楓林小道,由這裡向山腳望去,大萊王朝的帝王陵廟就在眼前。
不知不覺,她竟來到這個地方,這個去年楓紅時與那男人一起造訪過的秘境,那時,他們甜蜜相偎,甚至險些在此嘗了禁果……
一股心酸湧起,心驟然怞痛,淚也悄然落下。
那男人……那背叛她的人……在她「死」後,可有想起過她?
這疑問一起,九珍立刻搖頭,將淚珠拋開。
死都死了,何必沒出息的想這些?!這些都是前塵往事,如今她即已重生,就該將這些全拋卻!
她急急要離開,不願繼續觸景傷情,數十聲肅穆的低喝忽地在前方響起,她疑惑的望去,就見枯葉飛散,二十多騎大馬迅速逼近,在看清領頭男人後,她面目煞白,急速後退,躲至楓樹後。
她按壓住跳得極快的脈搏,心緒紛亂。怎會這麼巧,他也來到南陵?但又怎會出現在這裡?!
一群人策馬前來,最後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停下,那男人下馬後,其他人便有默契的站離他三尺,遠遠保護。
九珍躲在樹後,再見祈夜白,竟有恍若隔世之感,她只能努力抑下那股直衝心田的絞痛滋味。
他面容依舊俊朗,只是臉龐似乎消瘦了些……改變的還有他的雙眸,眼神冷酷多了,變得一點暖色也沒有,與先前的溫柔相較,現在的他,明顯不同。
但那又如何!她負氣扭頭,不願正眼再瞧他。這男人不管變好變壞,都與她無關!
祈夜白雙手負背在後,站在九珍原先站的位置,將陵廟盡收眼底。
「皇上,秋風有些涼,是否要加件薄被?」周彥也跟來了,手中拿了件刺上龍形的明黃披風。
他擺手。「不必。」
皇上?九珍聽了蹙眉。他登基為皇了?那麼就表示祈夜明已死?
皇后的毒應該沒要他的命,那他會死,恐怕是隨大哥去了……
「皇上,您要為了萬民節哀啊,若不如此,孝儀皇后在天之靈也會難受的。」周彥勸說。
孝儀皇后?這是誰?而且還死了。
「九珍會為朕難受嗎?」男人幽聲問。
她頓時訝然。孝儀皇后指的是她?!他竟在她死後追封她為後?
心瞬間一陣緊縮。
「孝儀皇后說死後不進廟堂是氣話,你專程護送她進陵廟的情意,她會知曉感動。」周彥說。
九珍這才憶起自個兒死前對他說過的話我死後也不進南陵廟堂,你我,從此恩斷義絕!
她身子一顫。沒錯,她不願做他的女人,不入廟堂,但他卻依然安排她進皇家陵園,這是何必?
而且既然他是送她的靈位進陵廟,想必她的屍身也已成骨灰,就算她想回,也回不去了……
想到這事,她便更加憂傷。
「不要再說了,她到死都恨朕,這輩子,朕是解脫不了了。」祈夜白竭力隱下難忍的傷痛。
「您是來不及說!孝儀皇后若知道您也是受害者,就不會怨恨您了。」
「問題是,她什麼都不知道就死去,留給朕的只剩餘恨!」他表情是恐怖的憤怒。
「皇上……」
「走吧,這裡已無她的影子,站在這裡……徒然悲傷。」他目光倏冷,不再多言,袍袖一揮,掉頭就走。
馬蹄聲遠去後,九珍跌落在滿地的楓葉上,再也忍不住地大哭出聲,肆意宣洩心中的積鬱。
今日與那男人一別,應該是真正再無相見之日了,而今後她又該何去何從?
她不再是權家大小姐,更不是尊榮矜貴的九王妃,現下的九珍,只是名乞丐,身無分文的乞丐。
在花光老婦給的錢後,她只得一路乞討上京,她必須回到京城,想瞧瞧權家如今變成什麼模樣。
終於,千里迢迢回到了舊地後,令人悲傷的是,從前風光無限的權府,在男人死絕後,只剩幾個婦孺撐著一個敗落蕭索的門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