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半就離開公司,那對他而言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他對於打亂他工作步調,不得不來處理的這件「瑣事」,感到極度不悅。
「程家的千金小你四歲,大學跟你念同一個學校系所,畢業後出國剛好也跟你念同一間學校的MBA,我想你們應該會很有話聊。」
祖父開口,鄭邦睿不得不轉頭聆聽,心中卻譏諷的想,他念的都是名校,裡面不是書獃子就是些怪胎,美女寥寥可數,大多是聰明過頭的自大狂,他腦中浮現過去女同學的樣子,再加上這位程小姐的身家背景,他猜測她應該是個討人厭的大小姐。
就跟他所遇到大部份的上流社會女性一樣——眼高於頂、虛偽做作、不懂世事,簡言之,就像他父親的老婆。他實在很難對這種女性有什麼好感。
見到孫子一副不太感興趣的模樣,鄭正堂皺起了眉頭。
「跟程小姐結婚對你有好處,門當戶對雖然是老觀念,可是有它的道理,兩個人的成長背景、家庭環境相當的話,才能相處得長長久久。」
「是嗎?」鄭邦睿忍不住開口譏諷。「就跟父親還有大媽那樣?從此幸福快樂的在一起?如果是這樣,那就不會有我的存在了!?」
面對他無禮的頂嘴,鄭正堂正色說:「那是因為你大媽生不出兒子,她肚量也夠大了,讓你進鄭家。現在你父親跟你大媽不也過得很好?你們年輕人老愛說什麼情啊愛啊,說到底,處得好才是最重要的。你大媽識大體,她的家族對我們鄭家也很有幫助,至少不會有什麼窮親戚想要占咱們鄭家的便宜,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鄭邦睿暗自咬緊了牙根,聽在他耳裡,祖父每句話好像都在貶抑他的母親。是啊!媽出身低,所以配不上鄭家,上不了檯面,就只能是個生兒子的工具。
他無意辯駁什麼,只把那股怨憤埋在心中,他知道想要改變老人的觀念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他還沒累積足夠的資本能夠反抗鄭正堂,另外他也同意程家會是他事業上難能可貴的奧援。
想要奪得鄭氏的經營權,這會是重要的一步。所以即使他對這樁安排的婚姻實在興趣缺缺,卻也配合著出席了今晚這場相親宴。
「我會試著跟程小姐交往看看。」
孫子的承諾讓鄭正堂嚴肅的臉放鬆了些。
「好、很好,肯乖乖聽話就是我鄭正堂的好孫子。」
鄭邦睿再次轉頭看向窗外流動的車影,把心中真正的情緒藏得很深。
車子在山間的一座厚重木質大門前停了下來,外觀雖然簡樸,卻是國內最近頗受好評的日式溫泉旅館。在旅館經理親自的帶領下,鄭邦睿跟著祖父走上一道長廊,深色的木地板跟透過日式拉門就可以望見的日式庭園,配合著燭光與屋外隱約的蟲鳴與潺潺流水聲,讓人有種沉靜舒服的感覺。
就連鄭邦睿這種眼裡只有工作,從不在意用餐環境跟內容的人也不禁為這裡的氛圍著迷,減輕了被強迫拉來這見他不想見的人的不快情緒。
經理領著他們走進位於庭園一角的一座獨棟木屋,木屋前方是一座游泳池大的私人泡湯池,池子後方就是一整面敞開的日式拉門,門裡擺了西式餐桌,晚宴顯然就在此舉行。
鄭邦睿跟祖父走進去,餐桌旁的人全站起來迎接他們,一番寒暄過後眾人就坐,他看著對面的四人。
程老夫人年齡與祖父相近,兩個老人家立刻聊了起來,似乎私交甚篤,但她跟祖父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臉上總帶著溫暖的微笑,是個優雅而且讓人感覺很舒服的老人家。有這樣的一個家長存在,他敢確定程家的氣氛一定比鄭家好上許多。
再來是程氏夫婦,程氏企業目前的掌權人,鄭邦睿看到程董事長幫他的夫人拉開座椅,然後兩人相視一笑,那自然的親暱讓他有些驚訝,就他所知,上流社會的夫妻很少有像他們這樣感情這麼好的。
然後他看向今晚的女主角,也就是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
他先注意到的是她一頭宛如飛瀑般的長髮,因為她一直微低著頭,一副羞澀的模樣。
又是個虛偽膚淺的千金小姐嗎?在他看來那羞澀是故意裝的,他有些不悅地想。原本祖父提到她的學歷時讓他對她還有些期待,可第一印象讓他失望了。
不過她的穿著倒還可以,沒有過度誇耀的名牌服飾、珠寶首飾,只是簡簡單單的一件削肩黑色洋裝跟一條珍珠項鏈襯出她纖瘦的身材。
「試試看這道海膽山藥絲。」程董事長為了打破有些尷尬的沉默,熱情的介紹這家由程家經營的飯店餐飲。「這裡的菜單有許多是我們家祈潔跟廚師討論後決定的,強調養生與美味,很受客人喜歡。事實上,這間旅館的設計與經營,大部份都是由祈潔負責。」
鄭邦睿停下舉筷的手。這女人也有工作?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不知道程董事長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麼能夠經營這麼有質感的旅館,工作能力應該不弱。
第1章(2)
他看了對面的女子一眼,正巧她也抬頭客氣的說:「爸把我說得太好了,這是我第一份工作,還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需要改進。」
她轉頭對著鄭正堂溫婉得體的微笑,鄭邦睿一看卻倒抽了口氣。
她的左臉頰上有一片胎記,毀了那完美的肌膚,那感覺就像在一塊完美無瑕的白布上潑了一塊殺風景的油漆,讓人忍不住感到可惜。
同時他現在也知道她為什麼一直低著頭,她不是故作羞澀,而是要用垂落的發掩藏左邊臉頰。
她聽到他的抽氣聲迅速轉頭面向他,那是她第一次直視他,她知道他看到了,眼底閃過一抹受傷,伸手覆住左臉頰,接著她又低下頭。
看她的模樣,鄭邦睿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衝動,想跟她解釋他並不在意她的不完美。但他隨即打消這念頭,因為他從來不是容易心軟的人,也不是會開口解釋什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