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如意小聲說道:「只是買些筆和色墨,紙也不用太多。」
「那就到後院去吧,我那裡的茶總比這裡好些。」
自從三年前華如意在琉璃齋認識薛庭軒後,兩人就成了朋友。薛庭軒為人真誠、待人熱情,雖然知道華如意是華家很不起眼的一位小人物,但既不會對華如意有特別的好奇,也不會有任何輕視。每次在店內遇到她,都會親自招呼她。
華如意心中感激,也把他當好友相待。
今日為了躲開皇甫瑄,聽到薛庭軒的邀請,她只想了一下便立刻點頭應允。
可剛和薛庭軒走過皇甫瑄身邊的時候,皇甫瑄忽然側目看了她一眼,問了句:「你在華家也畫畫嗎?」
華如意全身大震,怎麼千躲萬躲,還是被他認出來了?自己剛才說話可是特別壓低了聲音,這樣他都能聽出來?
既然被識破,明擺著皇甫瑄沒想在她面前特意掩飾,而自己明知他是太子,又豈能不回應?
她於是只好輕聲說:「也畫幾筆。」
「華蘭芝和你什麼關係?」
「堂姐妹。」
皇甫瑄又盯著她看了幾眼,華如意不知道他在看自己的什麼地方。是臉嗎?他應該不認得她的五官。
「如果你想在一幅畫上藏一個秘密,你會藏在哪裡?」他忽然又拋出一個讓華如意吃驚不已的問題。
藏秘密?該不會那麼巧,自己在春宮圖上隱藏簽名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吧?她的春宮圖皆是在青樓裡作畫,堂堂太子殿下豈會看得到?雖然狐疑,但她仍小心應對。
她仔細回答道:「要看畫的內容是什麼,要藏的內容又是什麼。」
「畫的是山水,藏的……也許是字,也許是圖。」
她細細想著,「山水畫……若是藏字,山谷丘壑,流水紋路,甚至是密林之間,都可以藏字;若是藏圖,就要看整幅畫的佈局了。」
皇甫瑄又問:「若這畫拿到你面前,你能看出其中端倪嗎?」
「這個……不好說。」她直覺自己可能要招惹麻煩了,態度登時變得含糊。
皇甫瑄似是察覺她的閃爍其詞,忽然幽幽一笑,說道:「你跟我出來。」
華如意頭皮一麻,只好跟著他往外走。
薛庭軒不解問道:「如意,這位公子是?」
華如意也不好解釋皇甫瑄的身份,只能含糊地說:「這位是……黃公子……薛大哥,我先走了,改日再來。」見他走得極快,她急匆匆說完後便立刻追上前去。
皇甫瑄走出琉璃齋,逕自往前走,華如意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怕跟不上他的步子,便努力快走,直走得氣喘吁吁,臉頰都開始出汗。
皇甫瑄一連走過三條街,這才在一座府邸前停下。
看門的家丁見他氣勢不凡,客氣地上來招呼,「這位公子有事嗎?」
「何騰在府內嗎?」皇甫瑄問道。
家丁愣住,又上下打量了他幾遍,「我家大人方才外出歸來,現在正在休息,請問公子可有拜帖?」
皇甫瑄淡淡道:「沒有。不過請代為轉告,就說皇甫瑄前來探望。」
那家丁一聽到皇甫瑄的名字,立刻驚得腿都軟了,堂堂太子爺的大名,京城中有哪個不認得的?連忙轉身跑回府裡。
不一會兒的工夫,兵部侍郎何騰就心急火燎地跑出來,納頭便拜,「太子殿下,不知道您會駕臨寒舍,何騰有失遠迎,還請殿下治罪。」
皇甫瑄淡笑道:「只是想出來轉轉,無意走到你府前,覺得口渴,就來討杯水喝罷了。」
何騰急忙將皇甫瑄迎進府裡,華如意跟在後面,不知該如何是好,但皇甫瑄不發話讓自己走,她只好繼續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好在何府上下都以為她是皇甫瑄隨身帶來的宮女,也沒人對她多說什麼。
「前兩日你沒有上朝,說是病了,父皇還幾度問起你,說要叫太醫過來看望,人來過了嗎?」
皇甫瑄關懷備至的殷殷詢問,讓何騰顯得受寵若驚,連忙點頭。「來過了、來過了,是太醫院的張太醫開的藥方,微臣已經喝了兩帖,精神體力都好多了。」
「那便好。最近朝廷與武伯侯的關係時好時壞,我也不知道幾時這壞事會變到最壞,你們這些朝中棟樑可是一個都不能倒下啊。」皇甫瑄感慨地說著,已經走到何府的正堂,他放眼望去,堂內牆上的確掛著幾幅畫。
他雖然有心,但也要裝作無意,只遠遠站著,笑道:「何大人幾時也變得風雅起來,在正堂都掛起畫來?記得上回我來時,堂內只掛了一雙刀劍。」
何騰笑著摸摸後腦,「都是拙荊的意思,說是家中老掛著刀劍,殺氣太重,宅內會鬧不和。所以讓微臣掛點這東西換換風水。婦人之見……讓殿下見笑了。」
「家有賢妻,該是我羨慕的,豈能笑話。」皇甫瑄回頭看向華如意,「我的青龍院裡是不是也該掛上幾幅畫?」
華如意沒預料他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只能勉力響應,「全憑殿下作主。」
「可我要掛只掛美人圖,你這堂內掛的畫我可不喜歡。」皇甫瑄也不客氣,直接坐到主位上。
何騰陪笑著,也不敢坐,只站著說道:「若說美人圖,殿下身邊的麗姬聽說是少見的美人兒,何不請華府的當家大小姐為麗姬作一幅畫,殿下掛在書齋之內,也算是室內美人影在,書有蘭香了。」
皇甫瑄朗聲笑道:「何騰,你果然越來越會說話了,這番話若是出自文官之口還不奇怪,偏偏出自你這個武將口裡,我聽著竟覺得彆扭了。」他對著華如意抬手一指,「你去看看何大人那幅畫,是不是和何大人的脾氣性情都一樣?亂糟糟黑乎乎的一團,我就不愛這些山水寫意,倒是父皇更喜歡些。」
華如意走到那畫前抬頭匆匆看了一遍,回頭微笑道:「殿下,何大人這幅畫是素山道人的大作。」
「聽起來是個有名的人?倒是我孤陋寡聞了。」皇甫瑄端起何府奴婢送來的熱茶,喝了一口,忽然說道:「前幾日方華昭和許丹心在宮內大打出手一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