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什麼叫做走路有風?
看看任奇雄走過教室長廊,不用開口,閒人立刻退避三舍、自動淨空走道,只敢對他行注目禮,就知道他在莊敬國中有多威風。
這也難怪,畢竟除了校長,校內第二順位的「權威人士」說是他,絕對沒人敢跟他搶排名。
任奇雄究竟何許人也?
訓導主任?
老師?
學生會長?
都不是。任奇雄唯一的頭銜,就是莊敬國中二年三班的班長。
雖然他個頭是全校最高,還代表學校參加柔道比賽拿金牌,不過讓人對他敬畏有加的不是這些,而是他有個令人聞風喪膽的老爸——黑幫老大任天福。
還有,一下課就緊跟在他左右的「小弟」。
「雄哥,真的不用我們兄弟幫你護航?」
說話的是站在任奇雄右邊的楊盡忠,個頭雖然沒他高大,但已經快逼近七十公斤的噸位不容小覷。
因為父親是任天福的結拜義弟,三年級的他從小就被教導要喊小他一歲的任奇雄「雄哥」,心裡早將任奇雄當成親兄弟。
「雄哥,反正放學沒事,讓我們陪你一起赴約,我保證會坐得遠遠的,對方不會發現。」
說話的是走在任奇雄右後方的吳齊賢,父親是任天福的左右手,自己又和任奇雄同年同月同日生,從小一起長大,如同雙胞胎一樣地親近。
「我們三個同時出現,對方不會發現?」孫奕迦冷笑道:「除非那個人瞎了。」
和其它兩人不同,孫奕迦是在國一下學期轉學過來,和任奇雄同班之後才認識的。眉清目秀的他有位曾經紅極一時的明星媽媽,如今轉行開餐廳的她,終日埋首工作,連家庭聯絡簿都由傭人代簽,對於獨生子和黑道大哥兒子玩在一塊兒的事毫無所知。
「阿迦說的才是人話。」任奇雄瞪向楊盡忠和吳齊賢,稚氣未脫的臉龐浮現一抹詭異紅彩。「全部不准跟,不然我扁你們!聽見沒有?」
「有!」
楊盡忠和吳齊賢異口同聲,跟到校門口立刻乖乖停步,目送任奇雄單獨離開。
「嘿嘿,不跟是小狗。」
人一走遠,楊盡忠原本顯得忠厚老實的臉龐立刻掛起奸笑。
「對啊,天福伯有交代,回去要跟他報告雄哥有生以來第一次和女生約會的結果,我們要盡忠職守!」
吳齊賢說得義氣十足,像有多遵從任奇雄老爸的吩咐,其實一心想看兄弟熱鬧。
「你們兩個不怕被雄哥扁?」孫奕迦大了任奇雄一個月,但也習慣跟著他們喊「雄哥」。「要是被他知道,是你們兩個逼何安琪約他吃麥當勞,你們就完蛋了。」
他也知道雄哥暗戀班花何安琪,可是礙於臉皮薄不敢追求,楊盡忠和吳齊賢雖然出於好意想幫忙,但是威脅女生主動提出約會,萬一被雄哥知道,後果可是難以預期……
「安啦!」楊盡忠拍拍胸,一副胸有成竹。「我有再三警告何安琪,她敢說出來,女生我也扁!」其實他只是說說而已,扁女生多丟臉。
孫奕迦搖搖頭。「隨便你們,我要先回家,不跟你們湊熱鬧,明天見。」
楊盡忠和吳齊賢也不強人所難,更重要的是繼續耽擱,他們就要錯過好戲開場了——
另一方面,任奇雄來到距離學校不到三百公尺遠的麥當勞,人才剛走進店門口,立刻發現愛慕許久的何安琪已經先他一步坐在靠窗的位子,身旁跟著她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同班同學錢寶婷。
「我來了。」
任奇雄學她們只點了杯飲料,明明很緊張,表面卻裝成若無其事,宣告一聲便在何安琪對面的空位坐下。
因為有個赫赫有名的角頭老爸,加上自己遠比同輩高壯許多的剽悍外型,他明明心地善良,卻擺脫不了被人當「小角頭」看待,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那些玩伴,上學後也只有孫奕迦不怕他、敢和他做朋友,其它人總像老鼠碰到貓,一見他就閃。
沒想到,今天中午何安琪忽然遞紙條給他,寫說想和他做朋友,約他今天下課回家前來這裡坐坐、聊聊。
何安琪長得漂亮可愛,是大家都喜歡的甜姊兒,雖然他一直想跟她說說話,可是又怕嚇到她,何況他根本不敢主動開口要求跟女生做朋友。
想不到會收到她的示好紙條,他一整個下午開心緊張又期待——
但是,事情不對勁。
他一坐下,馬上發現何安琪和錢寶婷臉色發白,畏懼地往椅背微縮,態度就和那些上門找老爸幫忙喬事的人一樣,因為太害怕,笑得比哭還難看。
「何安琪,妳真的想和我做朋友?」他懷疑。
何安琪立刻點頭如搗蒜。「當、當然!」
因為太害怕、太緊張,她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她的爸爸可是大律師,誰想要跟大流氓的兒子做朋友!
可是爸爸說過,任奇雄的父親不是普通流氓,千萬不要得罪他,離他越遠越好。她明明照做,還是倒霉被他喜歡上,還被他朋友警告,不主動和任奇雄做朋友就要挨打。
沒辦法,她只好先假裝想和他交朋友,反正下學期就要轉學搬到台北新家,再忍耐幾個月就好……
何安琪一臉拚命忍耐、強顏歡笑的表情,任奇雄全看在眼裡,同行的錢寶婷更誇張,怕到渾身發抖,好像他是閻羅王,一開口就會叫鬼差推她下油鍋一樣。
想和他做朋友?
欸,一看就知道何安琪是被逼著約他,至於錢寶婷應該是擔心朋友,硬著頭皮來作陪。
至於逼她們的人是誰?他已經心裡有底,肯定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忠」、蠢「賢」雙人組。
「有這份心意就好,妳們可以走了。」他揮揮手,失望至極。
唉!就知道天底下沒那麼好的事,外人根本不懂他的面惡心善,純純的初戀ByeBye了……
「謝謝!」
少根筋的錢寶婷像獲得特赦的死刑犯,開心地立刻拉著好友的手要離開,何安琪卻坐著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