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看死者家屬哭得太傷心,我也會忍不住掉淚,這時候拿手帕假裝擦汗,才不會有損形象,所以手帕是必備品。」
他忽然轉頭看看左右,刻意壓低音量。
「關於我很愛哭這件事,除了你,就只有我爸媽、幾個一起長大的兄弟們知道。這件事被我爸媽列為任家最高機密,被外人知道很丟臉,千萬記得幫我保密,拜託!」
周海蝶並不遲鈍,看得出他努力醜化自己來逗她開心,忽然覺得任奇雄雄壯強悍的外表,似乎變得柔和許多,不在顯得嚴肅兇惡,反而很有男子氣概,感覺讓人值得依賴。
「好,我保證,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她拭乾淚水,凝望他笑道:「雄哥,認識你真好,像多了一個哥哥一樣。」
哥哥?!
嗚……為什麼是哥哥?說朋友、說知己、說什麼都好,為什麼偏偏是哥哥……
任奇雄內心發出慘痛哀嚎。
親眼目睹她和男友分手,才懷抱著將來或許有機會和她從朋友變情人的小小希望,沒想到他身份連三跳,直接被供奉到哥哥那一級,那豈不是永不翻身機會?
神哪……你不能娶老婆是你家的事,幹麼拖我跟著打一輩子光棍?天理何在呀……
「雄哥,你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太冷了?我外套還……」
「沒事,你看錯了,我好得很。」任奇雄心在淌血,還得強顏歡笑。「那個……你儘管把我當哥哥沒關係,反正我沒兄弟姊妹,多個可愛的妹妹也不錯,以後你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大哥能幫到一定幫到底!」
嗚……任奇雄,你這個笨蛋!
明明喜歡人家喜歡得要命,還說什麼願意當她大哥?你這個白癡去吃屎算了!
「雄哥,謝謝你這麼說。」周海蝶懷著無限感動,完全不懂他內心掙扎。「謝謝你看得起我,願意當我是妹妹,你對我的好,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
「什麼看得起看不起的,說那什麼話?不准在看輕自己!對了,差點忘了我是來還你手機……」
任奇雄說笑著,但是心中淒涼只有自己懂。
欸,不混黑幫照樣情路坎坷,他能怨誰呢?
他大概天生就是當「大哥」的命吧!
第5章(1)
周海蝶沒有沉溺失戀悲傷的時間,日子照樣要過、所有花費一樣要拚命賺錢才夠支付,或許就因為責任重、工作忙,她發現自己很快習慣恢復單身的日子,鮮少想起男友,縱使偶爾想起,心也不再痛,只剩遺憾與唏噓。
「……都半個多月了,分手的事我真的已經釋懷,也很慶幸自己不是婚後才發現他那麼自私,我真的沒關係,你不用再擔心我了。」
午休時間,她接到楊家佳的關心電話。
「沒錯,為了那種爛男人心痛實在沒必要,越早忘記那個人對你越好!唉,這世界上真的沒有好男人,可惜我們家元旦已經有女朋友,要不然你還能等他長大做我兒媳婦。」
「又在胡說了。」她聽了不覺莞爾。「不跟你聊了,午休就快結束,我便當還有一大半沒吃完。」
「好吧,有空再聯絡,我掛了。」
「嗯,有時間我再打給你。」
和好友通完電話,周海蝶飛快吃完便當,剛好趕上打卡鐘聲響起。
她目前在一家冷凍食品公司擔任廠務助理,應徵工作時,對方說明的工作內容只有幫忙接聽電話、打訂單、清點進出貨,似乎輕鬆愉快。
但是實際上班之後,舉凡掃地、倒垃教老闆國二女兒功課等等雜項都成了她的分內工作,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加班等貨車、到廠內幫忙包裝趕出貨,更是稀鬆平常之事。
不過,那是她尚未成為「職業婦女」之前的事。
照顧小翼之後她才知道,保母還有分全日托、半日托,相差數千元。老闆給的加班費少得可憐,拿那點錢付多出來的保母費根本不夠,何況她也捨不得小翼整天住在保母家,姨甥倆只有假日才能見面。
所以,小翼出院後,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向老闆提出只做完分內工作,不再支援加班、或者陪他們小千金做功課到晚上七、八點才能回家的要求。
從那天起,她在公司的日子就變得很難熬,原先把雜事推給她,現在卻不得不接手的老闆娘,一想到就給她臉色看,工作時間內更是盡可能地每分每秒壓搾她。
但是沒關係,她什麼苦都能吃、任何刁難都不怕,只求保住工作,能和小翼安穩生活就好。
「海蝶,老闆有事找你,叫你去他辦公室。」
「是,我存檔完就去。」
周海蝶正埋首Key訂單,聽見老闆娘吩咐,立即點頭答應。
「老闆娘穿那麼漂亮,一定又要和那群貴婦姐妹去血拼了,真是只好命的大米蟲!」
老闆娘一踏出辦公室,擔任生管助理的印苡君立刻在後頭嘀咕。
周海蝶笑瞅她一眼。「你真敢,竟然這麼說你二嬸。」
「什麼二嬸?我心目中的二嬸,永遠只有過世的那一個。二叔是臨老入花叢,才會被那隻狐狸精迷昏頭,把那種不安於室的女人娶進門,賺的錢交給她管,公司大小事都讓她插一手,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
「她怎麼說也是你長輩,別那麼說她。」
「你就是人太好,才會被她欺壓!她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她還以為是應該的,像我,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我不做就是不做,她能拿我怎樣?」
「是不能怎樣。」周海蝶笑歎。「可是我和你身份不同,我跟老闆他們沒有親戚關係,為了保住工作,不能想怎樣就怎樣。好了,我要去見老闆了。」
她說完便起身來到老闆辦公室,敲門得到允許後才進入。
「海蝶,來,坐。」
老闆是位憨厚老實人,平日待人還算親切,可是今天老闆的臉色怪怪的,視線不斷飄移,似乎不大敢和她對上。不知道為什麼,周海蝶心中驟然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