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上的槍疤是他一度失敗的證明,當時他刻意激怒歹徒,誘使對方朝自己開槍,乘機取得空隙,不料對方竟把目標放在他身後的小女孩身上,他用錯了戰術,對自己的身手過於自信,最後失去了一部分的右手,而這一次……他差點就要錯失了更重要的東西。
還好……她回來了。
霍克勤背靠著牆,他明白從這一刻開始,有些東西已經超脫了自己的控制,可他不管了,也無法可管。他只知道,他再不會放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因為,她已經是他的命……
第4章(1)
住院的生活總是平靜而煩惱的。
儘管在美國隱瞞身份,但唐家的吃穿用度都不會太差,她被安排在私人診所的VIP病房裡,房間的佈置奢華得有如旅館,可她只能被迫躺在床上,哪兒都不能去。
只因她一動身,就會有人凜著眉宇,一臉憂悒地走過來,用沉厚的嗓音不容置疑地說:「大小姐,你需要休息。」
拜託!再休下去,她就要萬事休矣了!
「我真的沒事……呃,除了比較怕黑跟陌生男人以外,一切都好,既然都是躺著,我還不如回家……」
她越講越小聲,因為他墨沉的目光裡儘是滿滿的不贊同。
「醫生說你需要再觀察。」所謂的醫生,指的是心理醫生,而不是外科醫生。
唐左琳懊惱地搔了搔頭,曉得自己前天半夜的「騷動」是真的嚇到他們了。唉,她也不是故意的啊,本以為綁架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小時候都有經驗了,長大再來應該不至於有什麼事,霍克勤不過是去買她想吃的麥當勞,留她一人獨睡一會兒,沒想到……
唉,想起那時的「出醜」,唐左琳很懊惱。
她開始怕黑。
一開始感覺不深,但漸漸地,在一片漆黑的病房裡,她感覺自己被困住,麻繩磨擦著皮膚的觸感變得清晰,那人施加暴力的記憶油然而生,她害怕,空曠的病房彷彿變回了那個關住她的牢籠,米克瘋狂的聲音不斷迴盪在耳邊。「……道歉……跟我道歉!」
「不!」她呼吸困難,渾身彷彿遭人勒緊,雞皮疙瘩爬滿了她的身體,她掙扎著想脫離這裡,脫離這片拘束人心的黑暗,卻使不出丁點力氣……
她不想這樣!但恐懼的記憶抓攫住她,這一次,她要逃,靠自己的力量,逃得遠遠的……她自病床上翻落,用攀爬的方式靠近門邊,渴望接觸到一點光亮——
就在這時候,門打開,霍克勤回來,看見的便是她以極盡狼狽的姿態匍匐在地,清秀的臉不知何時爬滿了淚。
從那天起,不管發生什麼,他寸步不離,守住這間病房,也守住她的光亮。
當然,他也沒再提起辭職的事。
「不曉得這樣算不算是一種因禍得福……」唐左琳躺在床上,吁了口氣。
霍克勤瞅著她無精打采的樣子,儘管臉上看不出動靜,但眼眸深處卻是深沉的哀傷。他永遠無法正確形容前天當他打開房門,在門外微弱的光線下,唐左琳以那樣灰敗的表情瞅向他。而她的眼神有如他是創造這個世界的神明,天地的主宰,如此地脆弱、無助、欣喜……
那一幕深深擊打了他,當下他立即開燈,彎下身扶住她。「怎麼了?!」
「不要過來!」唐左琳黑眸睜大,狠命將他推開,整個人蜷在地上縮成一團,極力發抖。「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直道歉,像一隻上了發條的玩偶。
那雙精緻漂亮的黑眸裡不復往日的光采,顯得那麼恐懼,像是被調壞了的水彩盤。
醫生趕來弄清情況,似乎早在預料之中。「她的外傷並不嚴重,也沒有遭人侵犯的痕跡,但……真正可怕的,只怕是她內心裡的傷。」說著,醫生歎了口氣。
「她現在的情況是所謂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黑暗以及男人的碰觸會使她回憶起綁架時遭受凌虐的過程。她剛醒,症狀比較明顯,也許之後會慢慢好轉,不過也有一種可能……」
就是一輩子都不會好。
霍克勤回憶著那天與醫生的對話,只覺心彷彿被緊捏著,很疼、很疼。
之後唐左琳住院兩天,沒人敢關燈,她也不再有任何失控的舉措出現,而且只要不是在黑暗中,她並不懼怕男人,儘管……也不是完全坦然接受。
「我、我要上廁所。」得到他同意的眼神,她才從床上下來,霍克勤下意識上前攙扶,卻見唐左琳渾身一顫,整個人稍稍往後退了一步,隨即乾笑。「唉呀,我又不是斷手殘腳,不用扶啦。」
霍克勤眼色一暗。
是她的錯覺嗎?感覺最近霍克勤對她的態度跟之前相比,可謂有著天壤之別。以前是保持距離,能不被纏就不被纏,現在卻是小心翼翼地好似怕她放在手裡碎了、含在嘴裡化了。當然,她不是笨蛋,明白他忽然開始對她好,肯定是因為歉疚。
「克勤,我一直忘了告訴你們,這不是你們的責任。」唐左琳歎一口氣。「我的意思是……我被綁架這件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你們後來不也找到我了?這樣就夠了。」她一笑。
霍克勤聽著,沉默了好一會兒。「不是那個緣故。」
「嗯?」她應聲,卻在感受男人的大掌撫上她臉畔時渾身一僵,就連瞳孔都因驚懼而縮小。
這明顯害怕的反應看得霍克勤再度胸悶發疼。也許,他該去心臟科掛個號……
「我不會傷害你。」
唐左琳怔了。
她望著眼前的男人,聽他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炙熱口吻給予保證,而他撫觸自己的動作很小心溫柔,手上帶著層層厚繭,卻一點都不會使她不適。瞬間,她胸口湧現熱潮,一股淚意在不知不覺間匯聚,只因她相信這個男人所說的:他不會傷害她,絕對不會。
霍克勤早已發誓,從那天她醒來而他守在病房門口時,他便決定,只要是她想要的,即便是他的命,他都能雙手奉上,只要那是她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