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到了,請下車吧。」
霍克勤力圖自持,握著方向盤的手已冒出青筋。他心煩意亂,有些東西在逐漸崩塌,為什麼?過去分明可以控制得很好的……
唐左琳不明所以。他臉上表情還是一如既往,但隱隱多了一絲……焦躁?
「你不舒服嗎?」她探手,卻在觸及他額頭的當下,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攔截,令她疼痛。
但痛的,卻不只是手。
「我沒有別的意思……」她幹幹一笑,在他放鬆力道的同時抽回了手,盡量努力掩飾,可她烏潤的眸底還是流洩出傷心。「呃,我去上課了,你如果不舒服的話,回去休息一下,下午請于飛來接我就可以了。」
「謝謝大小姐。」
這是霍克勤的回答,有禮、生疏。唐左琳寧可他半句不吭,也不想得到這樣的回應。
可她無力責備,也沒那個立場,他陡然建築起來的冷漠刺痛了她,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地下車,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是昨天的惡作劇?可臨出門前,分明還好好的……
霍克勤在車內目送她走入商學院大樓的背影,直到確信沒問題了,才解開領結,整個人倒在座位上,重重地逸出歎息。
而手心裡,還殘留著方才屬於她的溫度。
一點點一點點,並不深刻,他試圖抹去,但越是刻意,那觸感便彷彿根深蒂固一般,久久……徘徊不去。
最近的霍克勤有一點奇怪。
也不能說是奇怪,他只是變得更沉更硬更冷漠,好似在她面前張開了網,用盡一切力量抗拒她的親近,就連用語也越來越客氣、生疏。
唐左琳很沮喪,她以為這半年來的相處,已經讓霍克勤慢慢開始接受自己,但事實不然。現在這樣,甚至比兩人剛認識的時候還糟糕得多。
「唉……」她忍不住歎息。今年,她還沒告白呢。
不過按這個情況,結局肯定和前幾年差不了多少吧?她慘笑。
這一堂課結束了,離下一堂還有點時間,唐左琳打算去圖書館窩一會兒,卻在安全門附近聽見了爭執聲,她有些疑惑,走了過去,發現幾個高頭大馬的外國男人正圍繞著一名身形矮小的黑人男人。「黑鬼,就是你拿去的吧?!」
「我、我沒有……」
那人反駁聲音虛弱,顯然被眼前的陣仗嚇到了。為首的男人叫唐納文,至於那被逼到牆角的矮小黑人,她不曉得叫什麼,印象中同修過幾門課程,家境貧寒,是靠獎學金就讀的。
都是二十幾歲的人了應該不至於太衝動惹事,唐左琳上前問:「嘿,你們怎麼了?」
沒想到她會出現,一旁圍堵那黑人男子的傢伙轉頭看到她,「嘖」了一聲。
「這裡沒你的事。」
「我只是問問。」唐左琳一笑,好歹是紐約大學商學院,學生素質不會糟到哪兒去,她上前拍了拍唐納文的肩。「噯,有什麼事大家好好說不行嗎?需要搞成這樣?」
「唔……」唐納文瞥了她一眼,意識到她放在他肩上的手帶著某種難以掙脫的力量,他一愣,隨即撇了撇嘴,指著那個叫米克的男聲。「他拿了我的鋼筆。」
「我沒有!」
「你沒有?那你口袋裡這只筆是怎麼回事?我忘在教室裡不到十分鐘,那時只有你一個人在裡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多窮,這筆你根本買不起!」
「那、那是人家送的……」
唐納文重重「哼」一聲,他跟他旁邊的人顯然都不信,唐左琳估量眼下情況,這種羅生門事件最好是請校方人士過來處理,問題是眼前這人勢單力薄,又難證實無辜,不論是不是事實,他偷竊的事若傳出去,被記過事小,獎學金被取消才麻煩……
歎了口氣,儘管自認沒那種人溺己溺的精神,但她的情況確實比他有餘裕多了。
「這樣吧。」唐左琳開口,從自己的包內拿出另一支鋼筆來。「唐納文,你沒辦法百分之百證明那支筆是你的對吧?乾脆我的給你,至於那支筆,就當作是他的吧。」
「這……」
唐納文有點猶豫,唐左琳笑了笑,把筆交給他。「我沒用過,當然,我不知道那支筆對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意義,如果你堅持要找回,最好是請校方過來處理,只是這樣一來一往,不知道要耗多少時間……」
她的鋼筆遠比他不見得那支要高級得多,唐納文想了想,索性把筆手下,離去之前惡狠狠瞪了那叫米克的黑人男子一眼。「這次算你運氣好!」
唐左琳鬆了口氣,眼看差不多快上課,圖書館是去不成了。她正準備離開,卻被身後的男聲喚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喔。」唐左琳搔搔頭,想了想。「反正那筆我也用不到,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是最好不過的啦。」至於他是不是真的有偷,那不在她關切的範圍內。說著,她一笑,拍了拍對方的肩。「你也很不容易吧,保重。」
唐左琳離開安全門,這對她而言不過是一樁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她沒放在心上,反倒煩憂著究竟要如何,才能解開她與霍克勤之間的僵局呢?
真教人頭疼啊!
晚上八點,每天過來幫傭的勞倫斯太太回去了,唐左琳深呼吸,敲了敲霍克勤的房門。
不一會兒,裡頭傳來沉著的男聲。「進來。」
唐左琳推門而入,一見是她,霍克勤本來就冷沉的表情瞬間凜了數分。擺明當她是不速之客的反應使她很難受。她撫著胸口,吐了口氣。「我……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嗯,去客廳吧。」霍克勤起身,顯然不願和她共處一室。
他的舉措再度令她難堪,她蒼白著臉,極力不使自己的聲音顫抖。「不用,在這裡就可以了。」
霍克勤沒作聲,他深幽的眼望著她,像是等待她的下文。他注視她的方式很聰明,依舊看著她的眼,卻封閉自己所有的感情,這對她來說,簡直就像一種凌遲。「我……我惹你生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