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結束,各人回到工作崗位。
午後三點,一股怪味忽然侵入美工部,有人捏鼻。「什麼味道?」一名同事跑出去察看。
程予樂雖然鼻塞,也聞到那股又嗆又濃的味道,很像歐觀旅煮給她喝過的姜茶。她訂的工具書遲了一周沒來,她正要打給代訂的書店,剛翻開名片簿,她「咦」地驚呼。
本子裡怎麼都是歐觀旅的名片?她把名片簿翻過來翻過去檢查,這本是她的沒錯啊?她翻頁,原本的名片消失無蹤,都變成歐觀旅的名片,她抽出一張,翻到背面,寫著「具有紳士風度」。
每張名片後都有寫字。「有幽默感」、「穩重可靠」、「誠懇忠實」……看到「英俊瀟灑」時,她忍不住笑出來,他還真敢寫啊!
他知道她收集男人的名片有何用意,他把所有人的名片扔了,換上他的,在名片背後,模仿她注記那些人的優點。
她不笨,她懂他無聲的表白,她笑了,又有點想哭。
真好,原來他是喜歡她的,所有患得患失、胡思亂想,全都豁然開朗。她應該氣她不說一聲就把名片偷光光,可是她覺得這樣霸道的宣示好浪漫。
出去察看的同事奔回來。「是觀旅在廚房煮東西啦!他在煮姜茶,說要煮給某個感冒的人喝喔——」故意拉大嗓門,講給辦公室的人聽。
程予樂當然也聽到了,但假裝在忙手邊的事,還沒喝到姜茶,她心窩已經暖呼呼甜滋滋。他等等會帶著姜茶過來找她吧?他會說什麼呢?她又要對他說些什麼?她好期待。
站在員工廚房裡,歐觀旅都算好了,三點半小休時,他會去找程予樂,屆時她應該看到他在名片簿動的手腳,加上親手為她熬的姜茶,相信她會很感動,他不需要多說一個字,她就完全瞭解他的心意,嗯,好極了,很完美!
他把煮好的姜茶留在爐上放涼,然後回座位忙碌,三點半,他回到廚房。
一進廚房,就見到胡雅涵站在爐前,鍋子空了,她捧著馬克杯,正在喝他煮的愛心姜茶,喝得津津有味。
看見他,胡雅涵爛笑。「學長,謝謝你!這姜茶好好喝哦!」
「你……你喝了?」他目瞪口呆。
「對啊,我聽同事說,你是為我感冒的人煮的,不就是我嗎?所以我趕快來喝,以免它涼掉了,我好感動喔,你幫我煮姜茶耶!」
歐觀旅震驚到說不出話。她感動個頭啊!又不是煮給她喝的!
胡雅涵發現他表情不對。「不是我嗎?」她驚慌。「可是感冒的人不就是我嗎?難道是……」她想到同樣感冒的程予樂,臉蛋刷白,她也看到那張照片,但是學長說一切結束了不是嗎?
就是那個「難道是」。他有氣無力道:「你喝,你喜歡喝就喝,是煮給你喝的沒錯。」喝都喝了,難道叫她吐出來嗎?就讓她這樣以為吧,免得尷尬。
他話語剛落,突然門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探頭出去,只見一道背景急急走開,他叫道:「樂樂!」
程予樂彷彿沒聽見,走得更快。
「樂樂!」他追上去,從後握住她手臂。「你去哪?你不是要進廚房嗎?」
「我沒、沒有,我只是路過。」她想掙脫,但被他握得更緊。
遲遲等不到他,她乾脆自己過來看,就看到胡雅涵在喝姜茶,聽他說茶是為學妹煮的,那……又為什麼偷偷抽換她的名片?他存心玩弄她嗎?看她這個迷戀他的傻瓜,按捺不住地主動送上門,覺得很有趣是嗎?
她氣得快掉淚,但拒絕顯露受傷表情,只是冷冷地道:「我要回去工作了。我只是來跟你拿回那些名片。」
他墨眸瞇起。「你不需要那些名片。」
「我需要。還給我,馬上!」她厲聲道,有幾人從辦公室探頭出來看。
他胸口彷彿被劈了一下,這就是她的回答,他把心意攤給她看,她卻要索回那些名片。
她拒絕了他。
他面色鐵青。「好,跟我來,我還給你。」他轉向沿長廊走去,長廊盡頭是個小陽台,他開門,走上陽台。
程予樂凜著臉,尾隨他踏進陽台,反手帶上門,隔絕同事們好奇的眼光。
「我很討厭你。」歐觀旅淡淡道。
霎時,她滿腔怒火。這男人……得寸進尺啊!嘲笑她愚弄她,最後還要貶損她,她真是看錯他了,他太惡劣、太刻薄,根本不值得她傷心。
她昂首道:「不必你說,我很清楚——」
「也許更討厭我自己。」歐觀旅踱到陽台邊。這裡是六樓,他雙手撐在欄杆上,俯視底下街道。夏季的陽光灼爛炙熱,不到一分鐘就讓他額頭滲汗,然而他內心寒冷如凍原。
「你害我昨晚沒睡。」他望著街道,靜靜道:「我躺在床上,想著你,我想忘記對你的感覺,但沒辦法……結果我做出蠢事,早上會報的時候說出那樣的話,你沒反應,那時我就該知道要打住,但我不死心,又去偷你的名片,結果呢?讓自己丟臉到家了。」
他閉了閉眼,苦笑。「都是你害的,你害我變得不像自己,做一堆平常不可能做的蠢事,像傻子一樣瞎忙,忘不了你,又不敢坦白心裡的話。最可怕的是,即使你把我害成這樣,即使你一點都不在乎我,我還是喜歡你……你把我變成我完全沒想像過的樣子,我有點擔心做不回自己。可是即使如此,我並不後悔喜歡你,只是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
他回過頭。「不過,我會努力克制,絕對不再去騷擾你。你的名片……還給你。」
他摸出那些男人的名片給她,但不看她,他不想看到她此刻的表情,被重創的自尊禁不起被傷害。既然她對他沒興趣,他也不會死纏不放,他會死心。
但她遲遲不接,他抬起視線,只見她表情呆滯,眼神恍惚,好像從未見過他。
「你在胡說什麼?」他講得太快太多,她來不及理解,只知道他在指責她,口口聲聲說她害了他,他還荒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