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她要嫁給趙本義愛妃的弟弟,對方是燕國的大將,卻在迎娶前十天,被查獲其私自鑄造兵器。按律,未經朝廷准允而私鑄兵器,按律當斬。而四叔為了自保,只得犧牲這名大將,即便是愛妃之弟也不例外。
這一斬,第二次下嫁當然也告吹。更甚,父皇與四叔間的關係似乎更緊張了,因此也才有第三次下嫁,聽說這個伍士康領有的兵力,負責護衛京畿重鎮,四叔似乎想拉攏他,父皇也想。
「平兒說你不想請寸,剛才為了這事,元妃娘娘還責備你,所以我讓女匠給平兒量身,要小虎子給平兒做套衣裳。」
趙紫心笑了笑,「小虎子會嗎?」
「不會也得會,除非他不要平兒了。」
她開心笑著,是這段時間以來唯一一次真的感到開心。依舊是因為他的出現,讓她感到開心,如同年幼時在錦繡署的記憶一般。
望著她的笑,知道她稍微放寬了心,沈力恆也跟著一笑。這氣氛彷彿可以令人忘卻現下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時空裡只有彼此。
「其實,真要請寸,我還是會接受的。」趙紫心的笑容轉為無奈,「但還是謝謝你們。」
「你可以不要接受,沒有必要這麼死命服從。」他意有所指。
凝視著他,視線不願移開,良久,她卻歎了口氣,走回偏殿;沈力恆見狀,也跟著進去了。
這偏殿裡,一時間只剩兩人。這本是禁忌,待嫁的公主,怎可與其它男子同居一室?就算他們再熟識,認識得再深刻,也不應該如此。
可是他不是普通人,他在她的記憶裡留下這麼深刻的痕跡,共同度過這麼多年的光陰歲月,她知道這犯忌,卻無從將他驅逐出去。
人趕出了偏殿,卻留在心裡,豈不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轉眼間,我怎麼就變成了殘花敗柳?」嫁了又回,回了又嫁。
皺眉,「別亂說!你不是。」
站在椅子前卻沒有坐下去,心裡亂糟糟的。他來,她很開心,可是她又怕他質問她、逼她。
果然……
「紫心,第三次了,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厭煩?」
「……」
「如果前兩次你嫁得好,得到了幸福,我也就死心了,可是沒有,甚至他們顯然是把你當成籌碼一樣,你願意嗎?」
「不願意又怎麼樣?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有,你只要說不,沒有人可以逼你。」沈力恆歎息,「你是公主,誰能逼你?」
「有,母妃的期望、父皇的命令,這都是在逼我。」
「紫心……」
「永綿,出生在皇室,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我說過,我的人生早就預定好了,就是要走上這條路。」
「你心甘情願?」
「如果父皇真的需要我,去幫他穩住他的江山;如果母妃真的需要我,才能向父皇爭得一絲一毫的憐愛,那這也是我該做的。」
「那你自己呢?」
「……」
「你的人生,從來都不是為自己活的,即便連這麼重要的事,你都要任由別人來安排?」
第1章(2)
她窒然,竟無一語可回。他說得都對,字字句句都打入她的心房,如同他的針一樣銳利,刺痛了她。
但這不是他的錯,只錯在她不是普通人。倘若是,她必定響應他,包括他的感情;這些年,他一直是最懂她的人,更是她在這幽暗寂寞的宮闈深處,最想見到的人。
「好!最後了,那就是我。」沈力恆臉上滿是苦澀神情,「即便是我,也不值得你回心轉意,停止這一嫁再嫁的鬧劇嗎?」
趙紫心看著他,又訝異、又喜悅、又痛心;他也毫不畏懼的回望,兩人彼此緘默無語,空氣彷彿凝結,尖銳的刺在彼此的心上。
他竟然選在此時此刻,開口說出自己的感情……
「我從未對你開口,這是我的錯,我不夠誠實。」甚至,第一次聽聞她要下嫁他人,他還有死心的準備。
只要她幸福,他可以逼自己死心。可是,第二次,甚至現在第三次,他真的忍不住了。
她的痛苦更深,原本還只是單相思,自己學會壓抑就好,可他竟然在這個時刻,和盤托出他內心的情感。「你現在才肯說,會不會太晚了?」
「紫心……」
「永綿,你值得更好的人……」
眼神黯然,「所以,你是在拒絕我了?」
「我……」
沈力恆苦笑,「其實,也不是非我不可,我本來想,只要你嫁了以後可以幸福,那也就算了,就當我們無緣。我怕的是,連你自己都不在乎自己幸不幸福,皇上一聲令下,你就這樣賣了自己。」
「……」眼眶裡有著淚水。
「你不試著抗拒,怎麼知道沒有回頭的餘地?你這是愚忠,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
「抗拒……」她想都不敢想。
父皇的天子權威、母妃的厲聲責罵,即便她現在已經成人,她都不可能視若無睹,也許那種恐懼與畏懼早已生了根。
這些年養成的溫順個性,讓她根本沒想過抗拒。「永綿,記得你跟我說過王與霸嗎?」
「記得。」
「你說,國君可以是王,也可能是霸。只有王,才能讓你,或者是天下千千萬萬的子民,心悅誠服。」
「是,這是我說的。」
趙紫心苦笑,「不管這個皇上,是你眼中的王,還是霸,不管他能不能讓你心悅誠服,那都是你,或是千萬子民;至於我,我沒有不臣服的餘地,因為他除了是我的君,還是我的父。」
他啞然無語,對她說的這番話卻在意料之內──她就是這樣的人,表面柔弱,卻立場堅定,他很難撼動她,很難改變她心中根深柢固的想法。
「永綿,不管如何,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些,我真的很開心。」努力深呼吸,克制自己想哭的情緒,「謝謝你這些年來的照顧,別再掛心我了,我的命運該如何就如何,就這樣走下去吧!」
完全無言可回,卻更是心疼。心裡只能歎息連連,卻無計可施,事已至此,一切只能且戰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