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到他的手在她腰間緊攬,他嘴裡的氣息深入她的喉間,寬大的胸膛將嬌小的她裡得嚴嚴實實,似有一股魔魅的力量吸附住她,讓她連趾尖都顫慄著。
生平第一次……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明明是羞恥難安,卻瞬間沉淪於其中。天旋地轉之中忘卻掙扎,直至墜入幽深的谷底……
她的雙手輕輕貼上他的胸口,最後的理智讓她本能地抗拒,卻最終沒了氣力,乖乖束手就擒,任他擺佈自己,在這夕陽西下的——大庭廣眾之下。
燦爛的斜陽投射在四周,她放縱地閉上眼睛,只覺得眼前一片朦朧的金色,如同夢境一般,腳下亦綿軟酥麻,如踏雲端。
若不是他抱著她,她早就支撐不住,身體化成一汪水,被他熾熱的體溫融化開來……
她不知道,此刻,韋後偕同臨淄王妃早已來到湖畔,怔怔地望著這難以置信的一幕,同行的,還有中宗與上官婉兒。
這本是一場戲,可此刻的她,卻分不清真假,忘了戲裡還是戲外。
清亮的耳光扇在她的臉上,雙頰霎時熱辣辣的一片,然而,她卻不感到疼。
就算再疼,她也心甘情願,因為,這畢竟是她自己的選擇。
「你想氣死我嗎?」上官婉兒罵道,「說,你跟那韋千帆……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也忘了是什麼時候,或許一開始就有好感,後來漸漸相處,感情越深,直至今天,無法自拔。」綾妍低聲答。
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此刻是順口編的謊言,抑或出自她的真心?
「你真糊塗啊。」上官婉兒痛心疾首,「那韋千帆什麼出身?他在女人堆裡打滾慣了的,會對你動真情?」
「感情是真是假,又怎麼說得清楚。」她淡淡微笑,心間亦泛起一片迷茫。
「放著好端端的王妃不當,你去給面首當玩物?自甘下賤。」
「誰說千帆是面首?誰有真憑實據這麼說他?」綾妍出言頂撞,「就算他真的是,又如何?想當年姐姐不也對張昌宗一見鍾情嗎?」
張昌宗,武則天身邊紅極一時的男寵,聽到這個名字,上官婉兒臉色霎時一片蒼白。
綾妍知道自己一語揭穿了堂姐的舊傷疤,從小到大,她都不曾這樣跟堂姐說過話,不知今天打哪兒來的膽量。
「就是因為我當年差點兒毀在張昌宗手上……」眼中淚花四溢,「所以,我才怕你步我的後塵。要知道,像他們那樣萬人迷的男子,不是我們這些平凡女子可以得到的。我明白,你是怨我不給你自由,覺得我把你當成謀取利益的棋子。可姐姐替你挑選的丈夫,從武承羲到李隆基,哪個不是人中龍鳳?姐姐會害你嗎?一舉兩得的事情,為什麼不願意?」
綾妍怔住,她已經好多年沒看到堂姐的眼淚了,亦從來沒聽她對自己如此推心置腹的說話。
她胸中一酸,愧疚不已。然而,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便注定無法再回頭,她提醒自己不要輕易妥協。
「就算他們是人中龍鳳,亦與我無關,我只是想要跟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綾妍篤定地答。
「好……」上官婉兒眼神中滿是絕望,冷笑地點頭,「你就等著後悔吧,走著瞧。」
房門砰地關上,可以聽見憤怒的腳步聲決然遠去。
綾妍身子一軟,跌倒在椅上,折騰了這一天,演了這麼一出鬧劇,她真覺得自己體力不支。
有什麼東西,熾熱撩人的在她唇邊流連不散……是韋千帆的吻嗎?那初吻的感覺……她直至此刻,仍舊留有餘溫。
她的雙頰又染緋紅,彷彿湖畔的晚霞印在了她的臉上,久久不散。
她推開門,朝韋千帆的院落走去,手裡,捧著一盆蘭花。
來自江都的蘭花,她栽種了好久才讓它在長安存活,她猜測,韋千帆應該同樣喜歡來自家鄉的花兒吧?曾經聽過他抱怨,說宮裡的蘭花香氣太過濃烈。
江都的蘭,清新淡雅,正好妝點他的房間。
不知為何願意割捨這盆心愛的蘭,或許因為感激他今日的幫助……或許,只是想找理由,與他說說話。
她迫不及待想去見他,很想知道今天的一切有沒有給他帶來麻煩,雖然,她知道見了他,或許會很害羞。
然而越是避見,就越是有鬼……她打算就這樣若無其事的與他說笑,以盡快化解兩人的尷尬。
「混賬東西——」才到了他門口,便聽到茶杯摔碎的聲音,伴隨婦人憤怒的低吼。
是韋後。
雖然聲音有些模糊,但綾妍還是能一下就認出來。
韋後親自到尚服局來了?想必跟堂姐一樣,亦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綾妍怔在原地,不知該進還是退。但最終,她選擇站到窗下,透過縫隙偷偷窺視屋內的情形。
她看到韋千帆正俯下身子,從容撿拾地上的碎片,他的臉上,依舊保持盈盈笑意。
「娘娘何必生氣呢?割傷手指可真不值。」
「你可知道自己犯了滔天大罪?若不是本宮在皇上面前攔著,你今晚還有命在嗎?」韋後怒視著他。
「娘娘息怒。」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微臣怎知皇上已經決定要將綾妍許給臨淄王?這既沒告示天下,我與綾妍男未婚,女未嫁,怎麼就親近不得?」
「本宮真給你氣死了。」韋後歎氣,「你少裝糊塗,宮裡的形勢,難道你真不明白?這廂本宮與上官婉兒鬥得死去活來,那廂你居然與她的妹子暗通款曲,你到底站在哪一邊啊?」
「當然是站在娘娘這一邊。」韋千帆踱到她身旁,輕輕替她捶肩,「姑姑難道不能體會侄兒的用心?」
「什麼用心?」她眉一挑。
「姑姑想啊,若是今天上官婉兒真與李隆基聯了姻,雙方聯手,日後豈不成了我們的心腹大患?」他淡淡的點明。
第4章(2)
「你是說……」韋後霎時恍然大悟。
「所以,要拆散他們,只能下狠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