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樣?親上加親,說不定正合他們的意。」上官婉兒又透露,「不過我聽聞,韋後似乎不喜他們太過接近。」
「為何?」韋後對安樂公主一向寵溺有加,安樂公主有今天這脾氣,十有八九是韋後慣出來的。
「這也是最令人費解的地方,」上官婉兒蹙眉,「按說,天上的星星韋後都能摘下來給寶貝女兒,一個遠房表哥,安樂公主若喜歡,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他們去便是,韋後為何要橫加阻止?」
「難道……」她已經想到最壞的答案,這個答案,令她全身發抖。
怪了,韋千帆那個與她全無瓜葛的男子,愛幹什麼,與什麼女人有染,跟她有什麼關係?為何一聽到關於他的事情,她就是會莫名的激動。
「沒錯,你想的正和我一樣。」上官婉兒對堂妹微笑,「只怕韋後對她這位侄兒,也心存好感吧?」
天啊,她寧可他十惡不赦,也不願意他是這樣無德亂倫,淫亂宮廷的男子……光是想都讓她不寒而慄。
「總之,明天你趁出宮採買之機,順道去打探一下。」上官婉兒交代道,「探子說,韋千帆置辦的宅院在銅雀巷。」
「好,我一定查清。」綾妍當即點頭。
她頭一次辦事如此積極,彷彿不是在替堂姐效力,而是為了自己……
她真可笑,為了一個陌生男子坐立不安,真不像素來淡定的自己。難道,他是什麼鬼魅所化,吸食了她的魂魄?
她的馬車遠遠地跟著他。
掀起車簾,她可以看到他在集市中信步走著,並不似迫切與情人約會的心情。
可她發現,他先後在東市買了一盆蘭花,在西市訂了一盒甜餅,在南市購了胭脂水粉,在北市挑選一面銅鏡……那些看來都是女子喜歡或使用之物。
難道,這是送給安樂公主的禮物?可安樂公主素來驕奢,怎肯用市面上的普通貨品?
一切的一切,在她心中都是求解的謎團,當她跟隨他來到銅雀巷,迷惑更甚。
這座宅院,雖然不算太大,但從那建築裝飾來看,卻所費不貲,比如那瓦上的琉璃,是皇家工匠才懂打造的上等手藝。還有牆角露出的點點桃花,是最最希罕的復瓣綺色品種,非尋常百姓人家能擁有。
綾妍盤算著,待他離開後,便命婢女扮作販婦,前往宅中打探,然而,她還在計劃中,便有家丁推開大門,直至她馬車旁。
「敢問車上坐的可是上官小姐?」家丁道,「我家主人請您入內用茶。」
天啊,他發現了?
她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斷不會讓他察覺,沒料到他如此敏銳。
綾妍羞紅了臉,窘迫中無奈下了車,跟隨家丁入宅內。
庭院並不華美,卻佈置得十分雅致,她大老遠便瞧見他在桃花樹下沏了熱茶,獨坐石椅,微笑淺嘗。
「上官小姐來得正好,」他抬頭凝視她,「這茶正出味。」
「韋大人知道我在門外?」綾妍咬咬唇,硬著頭皮問道。
「上官小姐跟了我一上午,肯定渴了,所以在下特意沏了茶請你共飲。」韋千帆端起茶盅,微微拱手。
原來,他早就發現她了?看來她實在不適合當奸細……她不由得尷尬了起來。
然而,她並不知道,或許換了別人,他不會在意,唯獨對她,彷彿有心電感應似的,總能察覺出她的存在……
自從那夜替他敷藥之後,他們已經好久沒單獨說話了,平常各忙各的,偶爾碰了面,也只點頭示意而已。
或者,她也在存心避開他吧?憶起那夜他赤裸的肌膚……總是不好意思。
垂眉飲一口茶,茶的清香配合樹上桃花的芬芳,的確清新怡人,可她此刻的心情卻七上八下,無暇欣賞。
「若在下沒猜錯,是上官昭容派你來的吧?」韋千帆挑眉笑道。
「聽聞韋大人在宮外置了宅院,我只是好奇而已。」迫不得已,她答道。
「想必你們以為這是我與安樂公主的私會之所?」他一猜即中。
「我……」他問得坦然,她倒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我雖然不是志誠君子,卻也知廉恥,與人私會,甘當面首,斷不是我韋千帆會做的事。」他忽然神色一斂,肅穆道。
認識他這麼久,他總是掛著讓人如沐微風的笑容,這樣嚴肅的表情,她還是頭一回見到,看來,她的猜測惹怒了他。
「可我的確看到韋大人買了些女兒家的東西……」綾妍忍不住問。
無論如何,就豁出去打破砂鍋問到底吧。給姐姐一個交代,也讓自己放下懸著的心……
「沒錯,這屋裡的確住著一個女子。」韋千帆回答,「那些東西,都是送給她的。」
「她是……大人心愛的女子?」這話衝口而出,連她也詫異自己這般直接。
「的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他卻忽然笑了,彷彿她的情不自禁讓他喜悅,「說起來,你也見過她。」
「我?見過她?」綾妍大為愕然,瞠目道:「她是誰?」
「來,我替你引見。」他起身,踱至門簾邊,向她招招手。
緊步上前,綾妍急欲解開謎團,然而,更為震驚的事卻在等著她……
屋內,一個女子躺在臥榻之上,那並非妙齡女子,而是頭髮花白的老婦,她和衣而睡,沒有因為房中動靜而驚醒,她的沉睡看來不太尋常,彷彿眼睛永遠無法睜開,雖然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了她還活著。
「這是……」綾妍難以置信,因為此刻的情景好熟悉,她彷彿見過這間屋子,這個熟睡的婦人……
在哪裡?什麼時候?前世?夢裡?為何此情此景,似乎藏在她記憶的最深處,然而她卻不能完全地想起?
「這是我母親,」韋千帆輕輕道:「我十五歲那年,失足跌入水中,母親為了救我,沉入湖底,雖然最後生命無恙,卻再也無法醒來。」
「她只能永遠這樣躺著?」綾妍問道。可一開口,又覺得似乎自己早已問過相同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