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冉一塊去,」儘管被指出事實,朱柏愷仍不放棄。「我們好久沒聊聊了,中午一起吃飯好不好?」
「好是好……」過了幾月挖東牆補西牆的哄騙日子,路小冉連故作乖巧都學會了:
「可是你們不可以告訴我爸幄,不然我會被叨死。」
「嗯。」一個答得不甘不願;一個心花怒放。
於是接下來的三個小時,程方潔和路小冉一個三樓一個五樓同時懷疑朱柏愷是否身體有問題。前者懷疑他的膀胱容量,後者則是每隔十幾分鐘就看見他喘氣咻咻、面色發青地踉蹌而來……
「矣,小冉……」這是他第七次以沒打擾吧?」作為開場地坐在對面,用餐時間快到,再不問就沒機會了。「前幾天,我好像看見你跟一個地攤大叔走在一起……」
「怎麼可能?!你看錯了!」路小冉垂眼算計,假裝專注在數學習題上,她知道朱伯愷會這麼開口就是不甚確定,所以也不怎麼緊張,只是……嘻嘻,朱柏愷叫阿澤大叔耶!呵。
「嘿,是嗎……」眼見路小冉臉上沒有任何心虛表情,朱柏愷搔首赫道:「不過,你真的變好多哦!」因為借還筆記的關係,他們每個禮拜會有一次見面,雖然每回都來去匆匆難得聊上什麼,但看在他癡心愛戀的眼光裡,路小冉給人越來越明亮嬌美的感覺是不爭事實。
那樣子差點讓朱柏愷以為路小冉瞞著大家偷交男友了,吃睡不安了好幾天。
「沒有吧,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她將剛抄完的筆記還給他,有點好奇自己在別人眼中到底變成什麼樣子?
朱柏愷驚喜交集,以為這是路小冉終於願意與他攀談的暗示,話匣一開,壓根兒忘記兩層樓底下還有人正等他尿遁完開會。
被愛情困住的人往往不脫瘋子、傻子、瞎子還有聾子——
所以便在朱柏他滔滔不絕、不知所云,說得口沫橫飛欲罷不能之際,路小冉也心不在焉悄悄轉開。
嗯,明天一定 得問問阿澤我是什麼樣子……
這日,依然晴天大好,藍空舒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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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明天……光陰似箭,第二十個明天。
時節由春人夏。週六。天氣晴——時多雲偶陣雨。
楊澤才走下大亞百貨前的天橋,高樓底側的地形風吹得他長髮漫散,勾捲著,一束一束攻擊他鬍渣蹣復的臉。路小冉則選在這英文話劇比賽兼校慶運動會的日子,趁著校內外亂烘烘地門禁大開、誰也不會注意誰的當口……
演完戲的她匆匆卸妝,衣服還來不及換就背著書包直奔車站。
就心境而言,楊澤剛從一團混亂中掙扎出來。路小冉正要陷入。
然後,場景切換……
Action
「阿澤!」路小冉心神俱震地呼喊,隨即啞口無言……
因為他真的好好在那兒!在她本來不該出現的星期六!!而她這些日子以來像個瘋子般東找西忙,想盡辦法替自己解釋他失蹤原因的傻瓜行徑究竟為啥?!
「小冉?!」
馬路對面的楊澤聞聲跑來,穿越人群、超過車陣,停也不停地,直直站在她面前,四目交接時他嚇了好大一跳,疲憊而沙啞的嗓音輕喘問著:「怎麼哭成這樣?誰欺負你了?」大手捧起小臉,最是溫柔、再真實也不過的觸感。
「走開!不要你管!」又驚又愉,路小冉負氣甩開,眼淚卻不爭氣地一直掉、一直一直掉。她該跑的,遠遠、遠遠路走就沒事了,可雙腳像生了根,如何用力也只能背他而站,身軀激顫,路小冉哭得好不傷心。
這該是她三歲後第一次哭吧!
第一次為了家人以外的人哭……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楊澤又急又說,聲大氣大勁力更大,伸手抓她兩臂,硬生生將路小冉整個拉轉回來。
不期乍見的喜悅教無邊惶惑霎時衝散,他扳緊,專注一致望進她,不想她有分毫相瞞。
「你、你可惡!你、你怎麼可以這樣……這樣……」好久沒這麼生氣,路小冉緊握雙拳,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裡了,但又沒膽真正對人下手,只能狠狠地,狠狠咬住下唇,死命低頭不看他。
淚水模糊了視線,一滴滴,紛紛落在初夏熱燥的紅磚道上。
「我哪裡可惡?我做了什麼?你總要說明白我才能解釋啊?這樣悶不吭聲地算什麼?」楊澤身形蹲低,半跪著,視線與她齊平;眼看路小冉就要把自己弄傷了,這讓他莫名煩焦。
天,經過三個星期的身心煎熬,他不希望再有人出事了!
然而路小冉卻猛然一僵。
圓瞠杏眼推開他,殘恨灑將數落他。「解釋?你不需要解釋啊!反正你是大人、你是老闆嘛!不希望我來你可以直說呀,為什麼要這樣莫名其妙地失蹤又出現,還故意選在人家本來不能來的禮拜六……」
「小冉,我……」聽明白是誤會一場,楊澤想說話,但又教路小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給生生截斷。
「嗚……人家每天都在這裡等,還打電話到批貨叔叔那裡問……雞蛋糕婆婆說你可能換地方了,所以我就到處找……有時候我會好怕新聞裡的那些面目全非的無名男屍是你,或者你早就一個人在家裡病得死扭扭了……嗚,早知道你這麼過分就不要替你擔心了……嗚,人家要跟你絕交切八段啦!吟……」沙塵人眼,她邊哭邊揉,紅通了一雙大眼依然嚎啕不止。
「小冉你……」楊澤初聞莞爾,細聽卻只能感動,緩緩靠近,試圖阻止路小冉蹂躪眼睛的舉措。「你想太多了,這幾個禮拜我人在中部,才剛回台北來呢。」
方纔他還不知為何剛下車就有股到這兒來的衝動,現在懂了。
「你騙人,我不要信,你明明說只是拜訪朋友隔天就……」路小冉落淚不止,氣呼呼,雙手捂耳,將頭搖得像只波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