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對我說什麼?」
「莫負雲天。」說完,他死死印著她的眼。
吳奈輕緲的一笑,抬頭看著紛紛而下的雪花,「我是要出家的人。」
「你——」
吳奈衝著他微微一笑,在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時從他的身邊走過。
她一走出山谷,就看到司馬雲天含笑佇立的身影。
「雲天,他死了。」
司馬雲天的目光落在她的左臂,刺目的血印扎入他的心口,傷口因為天冷,已經與衣物凍結在一塊,他的眉頭不禁蹙緊,「傷得嚴重嗎?」
她低頭看了眼左臂,搖頭,「不礙事。」她看著他問:「同門一場,不替他收屍嗎?」
「這些年我一直容忍他至今也算對得起同門之誼了。」他伸手抓過她的右手,探了下脈,心下大定。
「他臨死前求我莫負你。」她淡淡彷彿漫不經心地說。
司馬雲天亦淡淡地道:「對一個人最大的報復便是讓他死不瞑目。」
「嗯,所以我說了,我是要出家的人。」說完,她越過他朝前走去。
司馬雲天臉色一變,追了上去,「阿奈,你不會現在還想要出家吧?」
走遠的人沒有回答他,只有大雪簌簌而落的細碎聲響充斥在山谷中。
※※※
吳奈受的傷並不重,但司馬雲天仍舊找了最好的膏藥送到江湖客棧。
眼見年關將近,炎教教主卻似打算定居在客棧,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吳奈也不趕他,房價照舊翻倍收取。
江湖正值多事之秋。
關外穆宗主閉關二十年武學大成,逐一挑戰中原武林各門派,所到之處無不屍橫遍野。
終於,身為正道之首的少林寺代表江湖同道發出武林帖,請穆宗主移駕少林一晤。
少室山下的江湖客棧也因此再次熱鬧起來。
一日,吳奈看到一個路過的少年劍客長得頗為俊秀,忍不住調戲了兩句,結果,那劍客離開不久便被人重傷抬回。
然後,司馬雲天從外面走入,朝她微微一笑,笑得她毛骨悚然。
「司馬教主。」她照例打個招呼。
「阿奈,」他靠近過來,一手閒適地在櫃檯桌面輕叩,一邊若無其事地道:「喜新厭舊是阿奈的個性嗎?」
「這話從何說起?」
他倏地湊近她,冷笑,「收斂一下性子,你應該不想看到凡是被你調戲過的都是這樣的下場吧?」
她睜大眼,「你——」
司馬雲天眨眼間又恢復成言笑晏晏的模樣,「阿奈是聰明人,不是嗎?」
吳奈鬱結於心,面上卻依舊維持著微笑,「教主所言極是。」目光朝一旁的小丁一瞥,「去給那位少俠送點傷藥,雙倍收錢。」
「是,老闆。」
「阿奈真是憐香惜玉啊。」
「哪裡哪裡,我跟銀子沒仇。」
兩人正你來我往時,一道宏亮的男子聲音從門外傳來。「給大爺泡壺熱茶,準備間上房。」
話音未落,人已走入客棧,是個頭陀,滿臉的橫肉,眼露凶芒,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一身修為不低。
小乙沏了壺茶送過去,那頭陀左掌一翻直直朝他的咽喉劈去。
小乙側身變招驚險避過,手中熱茶灑了一半出來,燙著了手。
吳奈將一切看在眼裡,趴在櫃檯上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偷襲小二,茶費加收一百,請繼續。」
頭陀的目光看過去,先是一臉驚艷,貪婪的目光在司馬雲天的身上梭巡良久,才移向櫃檯後的吳奈,目光帶了些輕蔑地打量她一遍,哼聲道:「你便是這裡的掌櫃?」
「不才正是。」吳奈一臉淡笑,淡定如斯。
「看你細皮嫩肉的,莫非是個兔爺?」頭陀的目光又移到司馬雲天身上,「兩個兔爺湊一塊能幹什麼?不如一起來伺候大爺我好了。」
客棧內的其他人有志一同地將目光落到櫃檯那邊,看戲的心情頓起。
一個名門禍害,一個邪教教主,再加一個猥瑣而又棘手的頭陀,戲很精彩,不知鹿死誰手。
吳奈神情自若,笑意不減。
司馬雲天目光微寒,嘴角的笑倒是益發地歡暢,好整以暇地倚在櫃檯旁,衝著那頭陀道:「要看擱下有沒有這份能耐了。」
吳奈右手一伸,「教主請隨意,損壞桌椅照舊要雙倍收費。」
「少不了你的。」他笑睨她一眼,直起身子朝那頭陀走去。
小丁送完藥下樓,挨到櫃檯邊,小聲道:「老闆,勝算如何?」
「五五開。」
「平手?」小丁低呼。
「這是樂觀的看法。」
「不樂觀的呢?」小丙也湊了過來。
吳奈拿過算盤撥了兩下,推給他們看。
小丙、小丁對視一眼,同時看向老闆,「不會吧?」
吳奈右手摸著下巴,一本正經地道:「如果他練成了雲龍邪功,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小乙處理了燙傷後也擠到櫃檯前,跟著小丙、小丁一起把目光投向打鬥中的那抹白色身影。
只見司馬雲天雙手在胸前輕畫一圈,一個推手擊出,那頭陀已如斷線的風箏般一路向後倒飛,撞壞不少桌椅,跌到客棧外。
小丁咋舌,「好厲害。」連百招都不到。
吳奈搖頭,「這頭陀惹得司馬教主真怒了,自然討不了便宜。」
小乙三人對視一眼,心有慼慼焉。惹得師叔祖真怒那更是了不得。
看到司馬雲天朝櫃檯走來,三個店小二一哄而散。
近來只要他們在老闆跟前待的時間一長,就會收到司馬教主如刀般銳利的眼神關注,心裡壓力很大。
老闆長年調戲美男子,如今終於踢到大鐵板,他們的心情很複雜。
掌門說的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吳奈看到他過來,倒了杯水遞過去。
司馬雲天接過手,喝了一口。
吳奈看著客棧外倒地不起的頭陀,自若地問,「如何?」
「不弱。」
「這樣看來,那位宗主的武功真是高深得令人肅然起敬了。」說到這裡,吳奈瞥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這個時候身為一教之主不是應該回到總壇坐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