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識三龍幫的時候真沒把這小幫派當幫派,也沒真把這些『家人』當黑道分子,他們口中三龍幫的過去,她一直當時歷史課本的敘述,從沒在意,就算看到真實的鬥爭,仍有些不可置信。
而她眼中的嚴子峻是平日冷傲,獨獨對她溫柔的男子,也沒想過,他的背上會有這麼醒目的圖騰,突兀卻又協調,對她的心靈造成相當奇異的衝擊,她頓時無法反應。
唰地抽來一旁的衣服,嚴子峻甩著披上,掩去了背後的刺青,轉身面對她。「嚇到了?」他口吻淡然,叫人瞧不出心情起伏。
她下意識的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他的心不禁沉了沉。
默默的將襯衫扣子扣上,他的眼神避開她,「在這種環境,需要偽裝自己,讓自己看起來很凶狠,刺青是其中一種方式,畢竟三龍幫也曾腥風血雨、叱吒風雲過,即使已經從刀口上恬血的日子走出,刺青的痕跡仍是無法抹去,就像我們走過的那些日子。」
即便他努力的想洗清,尤其是在遇見她之後,但過往成就現在的他是不爭的事實,他又怎能全盤否認?
如果她不能接受,那時間到了,他自然會放手。這一刻他承認了自己對她已經產生情愫,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開朗的個性、認真生活的態度,都深深吸引著他,讓他將她的身影烙在心版上。
「刀口上恬血的日子?」舒芙蕾小聲的在口中喃念,還在消化他的話,還在吞嚥自己的驚愕。
想起逛著小攤販的時候,他溫柔的牽著她的手;套圈圈的時候,疼寵的不計較她的孩子氣;打空氣槍時帥氣的模樣,更別說這些日子以來對她的照顧,讓她比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好太多了。
她實在無法把印像中的嚴子峻和他口中的殺戮血腥聯想在一起。
嚴子峻擰了擰眉,須臾,起身朝門口走去,越過她身邊時,一句話也沒說,臉上平靜得叫人看不出內心的想法。
他不想逼她認同什麼,但她的沉默太傷人、她的驚詫太刺眼,如果無法改變,如果會留有遺憾,他想,自己也會默默選擇收藏。
望著他即將離去的背影,舒芙蕾回過神來,趕緊問:「你要去哪裡?不休息嗎?你不是受傷了?」看他身上的紗布,該是比雷公嚴重多了才是,現在不休息是要去哪裡?
停下腳步,低啞的聲音傳來,洩露了一點點他的心緒。「皮肉傷,不礙事。」
看他似乎又要離開,舒芙蕾有些心慌的問:「你不是要去找李大雄報仇吧?」
他蹙著眉,轉過身,「你怎麼知道這個人?其他人說的?」
「嗯。」她沒說誰,免得害到人,不過他應該猜得出來,除了白目鬼,還有誰會說漏嘴。
「小胖。」肯定句。
果然,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啊!小胖節哀吧!
看她不敢回答,果然沒錯,等會小胖有苦頭吃了。他又轉過身,要往大廳走去。
舒芙蕾急忙上前,扣住他的手腕。「你還沒說,你是不是要去找李大雄報仇?」
「不是。」李大雄的事,他早有安排,早在把她找回幫裡前就安排好了。
她放心一點,旋即又問:「我一直聽李大雄說東西東西,到底他要的是什麼東西?」
「小胖沒說?」
「……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
「也許有說,但我……但我擔、擔心……你,就沒聽……先過來找……」小臉一片霞紅,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
聞言,嚴子竣愣了一下,嘴角有了笑意,但仍沒有回頭,悶悶的問:「你擔心我啊?」
「你說我們是家人嘛。」
「是嗎?」只是家人啊……
見他終於轉過身,但他表情怪怪的,害她有些尷尬。「喂,你扯這個做什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知道這些也幫不上忙。」為了不讓她牽扯太深,他不想跟她提幫裡的事,就連爭鬥的時候也沒說。
不過,或許是他錯了,當初是自己堅持找她回來,早就知道她必定會成為目標之一,及時保護周全也可能會有危險,當初,只想著徹底解決阿狗幫的事,沒有遲疑,現在,卻有點後悔了,到頭來都是他的錯。
「你說過,我們是家人,既然是家人,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她不喜歡這種被他排除在外的感覺。
靜默一會,嚴子竣很猶豫,但她眼裡的渴望和落寞讓他不忍,他終究還是開了口,「李大雄以前也是三龍幫的一份子,他現在是在挾怨報復。」
「他以前也是三龍幫的一份子?什麼怨恨讓他變成找麻煩的敵人?」就算是出去自立門戶,也不用找以前兄弟的麻煩吧。
「你知道後山吧?」
「嗯,小胖說很漂亮,過兩天我也想去看看。」
「後山幅員廣闊,從半山腰開始就是三龍幫的產業,好幾十年前,老幫主也就是你過世的爺爺,喜歡園藝,把整片後山當他的後花園,陸陸續續種植大量的樹苗,歷時多年,過去的小樹苗已經長大,其中不乏珍貴樹種,涵養整座山頭的水土。」
舒芙蕾面露疑惑,「我不懂,李大雄跟樹有什麼關係?」
「我剛說,其中不乏珍貴樹種,李大雄不知從哪聽說這片林木的價值很高,便起了異心,偷地契不成,讓前幫主趕出幫,現在知道前幫主過世,三龍幫解散,就帶著被趕走的怨恨仗勢欺人,直接威脅我們交出地契。」
「只是因為價值不菲,就想要佔領,這未免太可惡!難不成他看見別人富可敵國,也要跟人家分一杯羹?」她氣憤的表達意見。為了那個自私鬼,嚴子峻還因此受了傷,可惡!而且誰說三龍幫解散了?
他安撫的默摸摸她的頭,輕聲說:「這件事我會處理,你用不擔心,你一樣當你不做事的幫主,下次也不要跟雷公去攤販了,我不是每次都能跟著。」
她沒有回答,蹙眉張著嘴,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正猶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