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便聽見一串哀號響起。天知道蕭雅君留下的爛攤子有多少,全部收拾完畢豈不是要熬到天亮?還讓不讓人活啊?
「別唉,我已經跟總經理說好了,她違背公司章程、任性離職,留下來的薪水和獎金不可能發給她了,現在你們努力點的話,等月底,這筆錢就均分給大家。一個人最少八千,賺不賺,你們自己看著辦。」
「哇!」這下子,低迷的士氣又被提振起來了,不過熬一晚,就能多賺八千,白癡才不幹。
「常哥,我們立刻去做事!」轟地,所有人都散了,各自馬力全開,就為了那筆額外獎金。
常文瑞見大家終於開始專心工作了,鬆了一口氣,回望了眼放在自己辦公桌上的便當。
他走過去,拿起飯盒,餘溫猶存的盒子裡傳出淡淡的食物香氣,聞起來便知道餐點一定美味。
但它並不適合出現在這裡。
不是員工不能再辦公室用餐,而是,她的行為會為他帶來困擾,比如閒言閒語。
他要跟她說,大家不是學生了,不用送什麼愛心便當,他肚子餓了,自然會去找吃的,不用她時時刻刻盯著,這樣不只約束了兩個人的自由,也會在職場上惹來注意。或許她做得很開心……但他有些頭疼地抓抓頭髮,自己的容貌之外,他是在不想再多些事情成為別人的焦點。
他將便當擺在一邊,轉過身,不經意間聽到兩個不相識的同事在一邊小聲地八卦,什麼人長得帥就是吃香,不必自己追,女人自動送上門……
常文瑞猛然用力踢了辦公桌一記,砰地好大聲,不只那兩個八卦的人嚇了一跳,全公司的員工都吃了一驚,停下手邊的工作。
「你麼兩個不想做事,可以跟蕭小姐一起滾蛋,這裡不需要只會說閒話不工作的人。」他的語氣冷得像冰,但誰都看得出來,他心裡正燃燒著熊熊怒火。
的確,許欣有點迷糊,不精明,不能幹也不長袖善舞……可以說完全不符合他的理想條件。
但為什麼他的目光會被她吸引,聽見別人說她倒貼自己,他比自己被羞辱更生氣?
因為她很真誠,她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不含虛假。
她這樣的人已經很稀有了,至少他以前從未碰過。
他曾經以為,自己不適合這種單純的人,可最後,在他都還搞不清楚的時候,他的心已經落在她身上。
他可以允許別人批評自己,但是誰敢批評許欣,他絕對不會客氣。
那兩個說八卦的人被他當著眾人的面指出來,尷尬又難堪,灰頭土臉地跑到自己的座位上裝忙碌。
第9章(2)
但常文瑞也不好打發,他走到總經理秘書身旁。「汪姐,我剛才說過了,大家合理解決蕭小姐留下的爛攤子,等月底,蕭小姐沒領走的薪水和獎金就由大家平分,但既然有人不屑這份獎金,不想做事,那麼他們的獎金就扣下來,均分給其它人。你把這件事記下來,待會兒回報總經理,好嗎?」
「好的。」汪姐心臟怦怦跳,要死了,常文瑞當眾下這種命令,不等於當面打人耳光嗎?
但常文瑞平時不發火,一旦惹毛他,有一百零八種手段可以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再淡淡地丟出幾句話。「如果有人不服,我這裡也接受辭職信,歡迎。」
這下,終於有人坐不住了,直接甩頭走人。
常文瑞也不挽留,反而對這總經理秘書再度說道:「汪姐,這屬於惡性辭職,公司有權利解雇他,你把他的薪水和獎金全部扣下來,我在與總經理商量,看這筆錢時月底均分給真正做事的人,還是充入公基金,等大家忙完,再有公基金出錢,招待大家聚餐、唱歌。」
汪姐嚥了嚥口水,才道:「好。」果然,會咬人的狗不會叫,以前看蕭雅君對常文瑞使喚來使喚去的,以為他脾氣好,不會發火,結果呢?
此刻,大家才真正明白了一件事——可以惹毛全天下的人,但千萬別讓常文瑞發火,否則……怎麼死都不知道。
常文瑞一直忙到凌晨五點才回家,這時候,即便是他向來冷靜自持,心裡也把蕭雅君罵翻了。今天升職、今天離職、半點交代也沒有,她大小姐走得瀟灑,到底有沒有一點職業道德?
他忍不住懷疑,自己一直苦苦追尋的獨立女性,以為在工作上強悍幹練,敢沖敢拚的人,就是有勇氣、有膽量可以陪他度過人生的伴侶,但這想法是正確的嗎?
勇敢到底是什麼?何種心性、如何表現,才算是真正有勇氣的人?
他對自己過去追求的一切忽然感到迷惘——如果連蕭雅君這樣強悍的女人,面對問題都會選擇怞身走人,那一般看見蟑螂就尖叫得天要塌下來的女人,遇到事情豈不是軟弱得像灘泥?
他的思維陷入混亂,卻沒想到外表的強悍和內心的勇敢,常常是兩回事。
他打開門,走近家裡,一盞小小的夜燈在淡淡的天色中,顯得特別突兀。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記得每天出門前,一定仔細檢查過門窗、電燈和瓦斯啊,為什麼……喔,他看見答案了。
客廳的長沙發上蜷縮著一個嬌小女人,她長長地羽睫早眼睛下方形成一道陰影,遮蓋了因為疲勞而顯露的黑眼圈。
是許欣。她恐怕是在這裡等了他一晚,等到累極了才睡著吧!真是個小傻瓜,他家客房有三間,她隨便選一間也能睡,何苦守在客廳裡?
他感到些微的心疼,忍不住伸手,正想撫摸她櫻桃般的紅潤芳唇,忽然看到她眼角的一滴淚痕。
她哭了……為什麼?就因為他晚回家?但這只是再微小不過的事,要因此傷心嗎?
她……是不是太軟弱了點?
他的心突然感到一沉,像她這樣的女人,會不會遇到一點兒挫折就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