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是,對不起。」姚巧旋飛快蹲下拾起那本不僅會讓男人噴鼻血,連作亡靈都可能因此大復活的美女雜誌,在對「何瑞友老先生」的塔位行一大鞠躬禮之後,連忙夾起被踩扁的尾巴,三步並作兩步,落荒而逃。
「白癡。」望著往走道彼端跑走的纖細背影,何雋書忍不住追加一句。
想想,自己也真不仁慈,竟然跟一個笨女人計較起來,還把她嚇跑了。
不過,這只能怪她太糊塗,再加上運氣差,遇到今日心情極度欠佳的他,被他狠削了一頓,算她倒楣活該。
罷了,不多想,今天是掃墓節,他除了好好祭拜父親之外,還要額外多好點時間陪父親聊一聊,聊生活上的、事業上的,甚或是感情上的,任何話題都可以,就如父親還在世時,他們父子倆時常天南地北地聊到忘了時間。
重新整理好情緒,被那女人激起的慍怒已不復在,何雋書緊繃的臉部線條立刻轉為柔和,肅穆地位父親拈起一束香,雙掌合十正要祭拜,靜寂的走道上卻傳來一陣緩慢的高跟鞋腳步聲,由遠至近,腳步聲最後在他身邊停下。
他原本以為是迷糊蛋又回頭來討罵挨,不料映入眼簾的竟是他那十幾年前因外遇而跟父親離婚、再嫁,與他已經好幾年沒見面的母親——
「雋書。」韓芳生疏地與兒子打招呼。
年近五十的她,身材維持得十分之好,一襲名牌黑色套裝除了凸顯她優雅莊重的名媛貴婦氣息,在高貴中卻也不失親切之感,唯獨,掛在那張精雕細琢容顏上的一抹微笑,在兒子面前竟是百般的畏怯而謹慎。
「……」何雋書沒想到她會來,下沉的臉色也擺明不歡迎她的到來,無言,則是一份發自他內心難以突破的疏離感,在不知如何回應之下的最直接反應。
「我來給你爸爸上個香。」與何瑞友分開後,韓芳長年居住國外,五年前當她得知何瑞友去世,雖想回來見他最後一面,送他最後一程,卻礙於自己再嫁的身份,擔心別人議論,也害怕何雋書反對,再三思量,終仍作罷。
儘管如此,她對何瑞友依然心存敬意及感念,對何雋書的牽掛及關心仍不亞於她與現任丈夫所生的一對兒女,她只是盼何雋書能明白她渴望與他這兒子拉近距離的心意,別總是拒絕於千里之外。
「如果你認為這樣對我爸具有特殊意義,或者他將因為你來上香而感到高興,那麼你……請便。」何雋書鐵青著臉,單手輕輕一攤,主動推開幾步。
或許這麼多年來他未曾諒解過她的離去,但畢竟她是生他、曾養育照顧他十五年的母親,他不至於把話說死或把事做絕。
「雋書,我是很誠心的,你千萬別誤會我……」看兒子面露不悅,韓芳緊張地解釋,不意被何雋書嚴厲喝止。
「我沒誤會什麼,何況也沒什麼好誤會的。」
「雋書……」韓芳被他突然加大的音量給嚇了一跳,支支吾吾想再說話,卻見一個年輕女子疾步跑過來,二話不說的,纖瘦身子往她與何雋書之間一插,食指用力一豎,指上了何雋書俊挺的鼻頭。
她興師問罪:「先生,這位阿姨有得罪你嗎?你怎麼對人家那麼凶?」
「你……這位太太,你怎麼又冒出來!?」何雋書煞是粗魯地把停在之間鼻前的那根手指拍開。
「我已經想起來我們端尹在哪個位置,你現在大可放一百三十八個心,我對你爸沒意思,對越級當你媽更沒興趣。」姚巧旋見義勇為地把韓芳拉到自己後頭,一副「有我在,阿姨你免驚!」的護駕模樣。
「你……」好一張伶牙俐的嘴,罵人如行雲流水,「這裡沒你的事,你走開啦!」
「是不是她也認錯塔位了,你正在罵她?」姚巧旋對於他的驅趕不以為然,執意替別人伸張正義,哪怕是她根本連對方長怎樣都還沒時間瞧清楚。
「你不懂就閉嘴。」何雋書語氣超淡,眼光超冷。
「我最討厭會叫人家女孩子閉嘴的男人。」
「很不巧,我就是那種男人—你、給、我、閉、嘴—」
受不了她的無理取鬧,本打算將爭執事件冷處理的何雋書這不再度怒火攻心,食指也猛地一豎,指上了她的鼻尖。
只是,他是哪種男人關她何事,自己幹嘛一直跟她吵個沒完,這真是費解了。
不管啦,這糊塗蛋這麼有本事惹得他老大不痛快,他若輕易放過她,不就等於跟自己過不去,他才沒那麼好打發。
「吼,你……」姚巧旋一時鬥不過他,轉而面想何瑞友的塔位告起陰狀來了,「何伯伯,雖然我不認識您、您也不認識我,但請您看看,您的兒子是不是有受過什麼心靈創傷,不然怎麼對每個人都凶巴巴的,我和這位阿姨也只不過是前後認錯您的塔位而已,事情有那麼嚴重嗎?」
「姚秘書,我沒有認錯塔位。」韓芳拍拍姚巧旋的臂膀,輕聲告知。
「咦!?」姚秘書……這位阿姨怎麼叫她姚秘書?
驚覺事有蹊蹺,姚巧旋猛一抬眼,當她將視線正式放在那位阿姨臉上時,這才認出原來是總裁夫人!
「總裁夫人,怎麼是您!?」
「是啊,是我。」身份地位遠在姚巧旋之上,韓芳卻很親切地握住她的手寒暄:「前陣子我曾聽總裁說姚秘書一直吵著要請調回國,他考慮了好久才答應放人的,沒想到這麼巧,我竟然在這兒遇見你。」
「就是啊,總裁夫人,我們好有緣喔!」姚巧旋跟在汪總裁身邊做事已兩年,平時偶有機會與總裁的家人們接觸,而總裁夫人總是對她非常親切。
哼!有緣?這糊塗蛋半路認親的功夫一流,連他媽她都不放過。
冷眼瞧了那兩個聊得熱絡的女人一會兒,何雋書悻悻然正準備走開,忽然被姚巧旋以大嗓門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