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沒轉過身的商蓮笙,沒注意到身後刀戒天聽完後,身軀微僵的反應。
她知道了……他一直想告訴她的,卻總是找不到適當的時機開口,他明瞭這是借口,事實上,他甚至自私的想著只要她不出山莊,只要他的口風夠緊,就能永遠守住這個秘密。
刀戒天兀自想得出神,而躺在床上的人兒口裡含糊的低喃囈語,輾轉反側,睡得不甚安穩。
「不要——」雲若雪猛坐起身,急喘著氣,額邊沁出的冷汗濡濕了發。
難道是夢嗎?她彷彿看見天哥手握著彎刀,發狂似的屠殺雲家莊的人……雲若雪睜大雙眼,驚恐的直蹬前方,直到慌亂的水眸逐現清明,認出自己是在寢房,而非夢中雲家莊那可怕的血腥戰場,然後才看見坐在床畔的刀戒天。
「天哥,我怎麼會在房裡?」
「你昏倒了,記得嗎?怎麼,是不是做惡夢了?」他摟過她的身子,按在他的膝上,再伸手拂過她額際汗濕的劉海,一併將幾根散亂的髮絲順到她的耳後。
嫁做人婦後,她已將一頭青絲盤起,他學不來挽髮的功夫,只能這麼替她順發。
雲若雪想起昏倒前要問的事,直起身,揪住刀戒天的衣領,緊張的問道:「雲家莊!對,就是雲家莊!天哥,我聽見無歡他們說、說雲家莊別滅了,這是真的嗎?」
鷹眸閃過一絲陰鬱複雜,忖度半晌,他才微微點頭。
「是。」她既已知曉,就沒隱瞞的必要,差別只在於他可以再透露多少。
「所以雲家莊還是毀了,真的、真的什麼都沒了……」身子像洩了氣似的軟下,她鬆開手,垂下臉,垮下肩。
她說不來這複雜的感觸是什麼,究竟是該慶幸她解脫雲家了,還是該難過自責她沒能好好守住對娘親的承諾?該悲該喜?還是該怨該恨?她真的好矛盾。
「若雪……」
「為什麼是這樣的呢?你答應過我不再找雲家麻煩的,怎可以不算數?」再抬起臉,已掛上兩行淚,她舉起拳,氣憤且用力的撾打他寬闊的肩。「為什麼要騙我?你這個騙子,你是大騙子、騙子!嗚。」
「別這樣,冷靜點,你聽我解釋。」刀戒天收緊雙臂,鉗制住她的舉動。
「我不要聽!」無論怎麼解釋都改變不了欺騙她的事實,她奮力的推拒抵抗,企圖掙脫恍若枷鎖的懷抱。「你放手!聽見了嗎?快放開我呀!」
懷裡的掙扎愈來愈激烈,連雙腿也一併踢蹬著,刀戒天就快掌控不住,怕她傷了自己,更傷了腹中胎兒,他索性一把將她壓在床上,用自己挺拔的身軀密密實實地壓住她,雙掌則分別抓握住她兩隻手腕。
四肢被壓制住,她倔強的更加使力,也不管是否會弄痛或扭斷自己的手,掙扎幾次未果,她改以放聲嘶喊:「你放手啊!放手——」
終於,換他對著她失控的咆哮出聲,「不要鬧了!你知不知道你懷孕了!」
身下的反抗倏止,連哭喊聲一併隱去。
「什麼?」雲若雪僵住身,愕然的瞪著眼,明眸猶噙著淚。
「對不起。」鬆開牢握她的雙掌,看見她雙腕上被他用力握出的刺眼紅痕,黑眸裡的愧疚更深。刀戒天撐身坐起,粗指小心的拭去她臉頰上未干的淚,他放軟神情,溫柔的叮囑:「你有身孕了,蓮笙說已經兩個多月了,所以往後要更注意自己的身子,別再輕舉妄動。」
「我、我有孩子了?」
「對,有孩子了,我們就要當爹娘了。」大掌牽起她一隻手,一同疊放在她肚腹的位置,他唇角揚起愉悅的笑紋,語氣更加肯定,「這裡,有我們倆的孩子。」
他開始期待這未出世的孩兒了,不管是男娃、女娃他都愛,因為這是他們第一個孩子,是他們夫妻倆恩愛的延續和證明。
雲若雪終於理解到這個事實,粉唇微張的的抖了抖,喉一哽,鼻一酸,眼淚就撲簌簌的滑墜而出。「嗚——」她有他的孩子了!
「別哭,都要當娘了,怎麼還這麼愛哭!」
拭去她臉上滑落的淚水,刀戒天卻無奈的發現僅是徒勞。最後他乾脆躺在她身後,一把攬她入懷,大手則圈在她腰腹正孕育著他骨肉的位置。
這是夫妻倆時常依偎談心的姿勢,也是讓她感到彼此最交心的時候,然則今日卻似有一道隔閡橫在二人之間,彷彿一層霧幕,看得著卻摸不透。
懷有身孕固然令她開心,但盤在心頭的問題如同揮之不去的陰影,讓她無法寬心。
第7章(2)
雲若雪斂下眼,兀自忖度,才幽幽啟口:「天哥。」
「嗯?」
「雲家……雲家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好半天,後面的男人是沒有應聲的,知道她以為身後的丈夫該是入眠了,平靜無波的嗓音才淡漠揚起。
「現在先不談,過兩天你身子好點了再說。」
看不見身後丈夫的表情,可語氣裡隱約聽得出他的刻意逃避,雲若雪猶不死心的繼續追問,口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可是我現在就想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們是夫妻啊!而且你知道雲家和我的關係,怎忍心把我蒙在鼓裡?天哥,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承受得住的——」
「你承受不住。」
「我可以——」她又想說些什麼,卻被男人打斷。
「夠了!今天到此為止,雲家的事日後再談!」嚴肅的低沉嗓音,不悅的下最後通牒,「你只需明白,我對雲家已經仁至義盡,沒必要再去負擔那些莫須有的責任和罪名,我也不想因為雲家的事和你再起爭執!」
開戰之際,自始至終他就一直讓大狠暗地裡觀察雲家的一舉一動,甚至不惜臨陣調理幾支天陽的兵力,此舉無非是要盡量免去雲家和天陽他們的正面衝突。
可雲家畢竟是皇剛天浩的主要勢力,雙方之戰必然首當其衝,即便少了刀門,還是有數不清的仇家等著上門尋仇,一切就怪他們自己多行不義,咎由自取,而非他不願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