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實在不齒那只肥兔老仗恃著主人的關愛,霸佔了佳人所有的心思,讓他這「傷患」備受冷落,但少了肥兔在旁肆虐撒野、對他囂張示威,倒是讓他生活少了一番樂趣,簡直無聊透了。
太靜了,不知為何,他想念起她的聲音。為抹去心裡陡生的不安與煩躁,刀戒天轉身拿來自己的青虹彎刀,又找來一塊布,坐在方桌旁,靜靜擦拭起鋒利的刀身。
又半個時辰過去,引頸期盼的人兒意外的還沒出現,讓他開始有些坐立難安。
直到傳來由遠及近的輕盈腳步聲,以及伴隨來人而至的清甜馨香,讓他擦拭的動作稍頓,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實。
「刀大哥。」雲若雪輕聲推門而入,手裡提著盛滿飯菜的竹籃,垂著臉來到桌邊,放上菜盤,「對不起,我來晚了。」
輕柔的語氣微啞,讓刀戒天聽出了端倪。
「怎麼了?」她的語氣不太對,他伸手壓住她裝忙布菜的手,「若雪,抬頭。」
個性向來單純溫馴的俏人兒,今兒個難得執拗的低頭不語。
「抬頭。」他口氣略沉,等候片刻未果,索性伸手抬起她的下顎。卻看到她一臉的悲傷憔悴,「怎麼回事?」詢問的語氣凌厲嚴肅,卻含著更深的關切。
原先一雙輕靈水眸如今紅腫得如兩顆核桃,像是哭了一夜。
哭了一夜?
「是不是家裡的人又為難你了?」刀戒天緊鎖劍眉,為雲若雪感到不捨。
他知道她家裡邊的人待她不好,但她不願多提,所以他也裝不知道。只是她之前趁他昏迷時說的「床邊故事」,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沒有,刀大哥,我沒事,你別瞎猜。」
「好,那你告訴我,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他的態度冷硬,堅持要討到答案,擔憂的眼眸來回審視過,除了眼兒紅腫其餘大致無恙的人兒,陡地發現她身畔少了熟悉的白胖身影,便隨口問起:「白白呢?今天怎麼沒帶它來?」
刀戒天無意的詢問,又勾起雲若雪難過的回憶,止不住的淚水滑出眼眶,她連忙偏過頭,以袖拭去。
見她一提到白兔就難過的反應,他暗自忖度,那隻老愛黏在她身邊團團轉,只要她來茅屋就一定會跟著的靈性白兔,為何今日反常的沒有跟來?難到……「是不是白白出了什麼事?」
「不是的,白白、白白只是……」被人猜中心裡事,雲若雪神色一慌,忙編派出一套說詞,「白白是被家裡人發現,因爹和姐姐們向來不允許在家裡養寵物,怕弄亂家裡環境,迫不得已下,我只好、只好將它野放了。」
這話說得半虛半實,白白並非被野放,而是讓碧瑤姐差僕役給殺了!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舉凡她喜愛的東西、物事,或是跟她親近點的丫鬟、家僕,都會不得善終,她以為這回把白白藏得很好了,卻還是讓碧瑤姐給知道了。
「真是這樣?」刀戒天狐疑。所以她是不捨白兔被放生?
「嗯!」雲若雪吸吸鼻子,勉強擠出不自在的笑容,試圖讓刀戒天放心,「刀大哥,別擔心,若雪沒事,我只是、只是很捨不得。」
她想這份難過心痛,還是藏在心裡別說出的好,她亦不想令他操心。
「真的?你可別騙我。」不自覺間,已抬手替她拭去臉上的殘淚,那光滑細緻的膚感令他一時忘情,忘了收回放肆的指。
「嗯!」雲若雪用力點點頭,然後才注意到兩人過分靠近的身子,望著男人專注她的眼神,她紅了臉,難為情地低喃:「刀大哥,該用膳了,飯菜都要涼了。」
她微退開身子,低下頭,瞪著鞋尖數螞蟻。他們這樣太曖昧了,不合禮教啊!
刀大哥的臉已不若初時看到那般嚇人了,現下只剩左臉下方一小塊瘡疤,其他看來和常人無異,只是他過分嚴肅剛毅的臉部線條,還是會令她緊張。
不過,除了緊張之外,好像還有一種她不確定的情緒,是什麼呢?
「若雪,過兩日我就要離開。」無視於雲若雪的退避,刀戒天又再度欺近。
不知為何,他只想好好疼惜她、愛憐她,一生守護她,不讓她受到丁點委屈。
心裡想要帶她遠走高飛的念頭愈來愈強烈,是否就該順著他的心,自私一回?
「什麼?要走了?」她聞言愣住,急問出聲:「你的傷都痊癒了嗎?」
她以為,還要調養上好些天不是?
「差不多了。」望不見底的黑眸,放肆且熾熱地凝視著她。
「喔,那、那很好啊!」禁不起男人專注熱燙的眼神,雲若雪斂下眼,眼觀鼻,鼻觀心,有些言不由衷。奇怪,心裡湧起的陣陣失落和惆悵是怎麼回事?
「若雪。」
寬大的掌,輕撫上她的頰畔,輕喚她名的語調,有著不不容忽視的慎重和情深。
他突兀的舉止,令雲若雪驚訝地抬起首,彼此的眼眸對個正著。
爾後,男人形狀好看的薄唇輕啟,「跟我一起走!」
第3章(1)
是夜,雲家莊最南側的舊廂房,燈火依舊通亮。
雲若雪倚窗觀月,娥眉輕蹙,麗蓉染上淡淡輕愁,偶爾,低首把玩著男人交給她的青銅令牌,不時惆悵的輕歎出聲。
原來她無意間結識了名號響徹武林的大人物——邪教「刀門山莊」的門主刀戒天。
「你若不願,我也不勉強,這刀門令是龍蟠山刀門山莊的門主通行令,見令如見人,我刀戒天當是欠你一回,若日後有事相求,就過紫竹林到龍蟠山入口,亮出此令,自有門眾引你來見我,屆時我會依約替你做一件事,還你恩情。」
她沒有答應和刀戒天一起走,她拒絕了。
腦裡清楚烙印著他當下錯愕又失望的神情,她的斷然回絕,讓他措手不及。
最後他像是做了什麼決定,給了她這塊令牌,當作對她的照護之恩有個交代。
指尖輕撫過令牌上蒼勁有力的「刀」字,她的眼裡染上一層薄霧,「對不起,我雖非雲家人,卻背負著雲家人的責任,我不能忘了娘臨終前的交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