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整型外科診所通常是早上十點開門,除非當天有預約要開刀的客人才會提早,中午休息兩個小時、晚上休息一個小時,營業到晚上十點,之所以會到這麼晚是為了服務有些白天見光死的客人。
早上多半不會有客人,阮威廷還是會準時到。
他這間診所小有名氣,除了固定的麻醉師以及助手以外,診所仍是由他一人負責。
「阮醫生,早。」他總是準時踏進診所,數年如一日。
不知為何,阮威廷總覺得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一早起來內心就有點期待、有點喜悅。
這絕對不是因為天氣特別晴朗,不是因為買到一杯好喝的咖啡,更不是因為昨天中了統一發票的緣故,而是另一種更、更……難以言喻的感受,就好似他期待已久的一件事即將要發生了一樣。
會是什麼事情呢?
壓抑雀躍的心情,阮威廷一如往常來上班。
「早,佩玲。」邱佩玲是診所的資深護士,三十五歲、一個小孩的媽,辦事效率高,很得他信任。
「醫生,今天門剛開就有位小姐要看診,已經在問診室裡頭等候了。」
「第一次來嗎?」
整型診所多半采預約制,因為醫生會專門處理客人的問題,所以會多花點時間,他希望客人事前預約,才可避免浪費彼此的時間,不過偶爾也是會有臨時的客人。
「是啊。」
年輕的護士小雯指著掛號單上的名字給阮威廷看。
「阮醫生,這位小姐的名字很可愛喔!就叫做蘇小小耶,我猜她應該是不滿意身體的某個部位吧!」哈哈哈。
小雯的笑容絲毫沒有取笑的意味,她純粹是真的認為很巧合。
邱佩玲往小雯頭上敲了一記。「先去把地掃一掃。」
「喔。」知道自己又說錯話,小雯乖乖受罰。
聽見這名字,阮威廷馬上想起兩年前的那個說要來整型的少女,他對她至今沒有忘記,不只是她漂亮的五官,還有那一抹同樣青春的笑容。
由於上一回她不到可以進行手術的年紀,因此沒有留下病歷數據,這次他稍微看了一下數據,確認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蘇小小──真的是她!
這回應該是為了整型前來。
阮威廷停在問診室外頭好半晌,深深吸了口氣後才踏入。
偷偷觀察阮威廷表情的小雯,忽然湊近邱佩玲身旁。
「佩玲姊,阮醫生怎麼了?怎麼表情突然變得那麼……」小雯想了好久才想到這個形容詞。「失落啊?」
邱佩玲賞了小雯一記很森冷的白眼,小雯二話不說,馬上繼續掃地。
嗚嗚,小護士就是這麼可憐,她總有一天要變成大護士!
第3章(1)
踩入問診室的同時,阮威廷腦子裡已經模擬過數十種兩人見面畫面。
比如:蘇小小可能會先以「好久不見?」問候,他這時候可以假裝不太記得,畢竟他是醫生,要面對眾人難免會記不住,然後再小聊個幾分鐘後,他「才」恍然大悟記起她的身份,這樣也不會顯得他似乎特別在意她的樣子。
但──沒想到兩年後,同樣的情況似乎再度上演了,一進門就看見蘇小小仍是低著頭。他剛坐在位子上,連她的臉都還沒看到,就聽見隱約的啜泣聲,隨著他坐定後,愈來愈大聲。
「嗚嗚嗚……」
唉!
「嗚嗚嗚嗚嗚……」
唉唉!
那令人鼻酸的聲音隔了兩年後,再度在他的問診室內響起。
他們怎麼每次見面都是以這樣的模式開場?
阮威廷不由得深深歎息。
他這裡明明是整型醫院,怎麼會變成心理咨詢中心,難道是招牌被偷偷換下了?
外頭的小雯聽見可憐的哭聲,趁著邱佩玲不在偷偷探頭進來。
阮醫生技術好,不曾出過什麼岔子,她很好奇難道是阮醫生始亂終棄?可是又不太像啊,醫生看起來這麼好,不太像是那種壞男人。
阮威廷揮揮手,示意小雯關上問診室的門。
「小小,你又哭什麼了?」幸好今天沒有預約客人,要不然他哪有這麼多美國時間來聽她訴苦,只是阮威廷也不否認再次見到蘇小小,的確有種愉快的感覺在心底慢慢滋生了。
她這一哭,也把他剛才假想的畫面統統打散,一個「又」字,早代表自己仍深深記著她。
「嗚嗚……」蘇小小抽抽噎噎地接過阮威廷遞出的面紙,擦乾淚水抬起淚眼婆娑的小臉。「醫生,我、我……又被嫌棄了!」
同樣一個「又」字,表示她也記得自己嗎?
阮威廷忽覺早先的不愉快統統消失無蹤。
蘇小小擰著面紙的小媳婦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讓阮威廷不由得泛起更多的憐愛。他的視線也落在她可以說是一點長進也沒有的胸部上,如果不是被嫌棄,她會需要到這裡哭訴嗎?
兩年不見,她的容貌更加動人,明明就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怎麼會有人故意傷她的心而不去注意她其它多如天上繁星的優點?
「就算他們覺得你那方面不好,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用得著去在意那些嗎?」
她抬起小巧的下顎,吸吸鼻子,神態好不憂愁。「可事實擺在眼前啊!我有信心有什麼用?」
阮威廷歎了口氣。「有沒有照我的吩咐去做?」
她拚命點頭。「醫生,我把你的話當聖旨,均衡飲食、適度運動,什麼補藥也都嘗試過了,但……還是老樣子啊!」一點也不長進,唉。
她絕對沒騙人,一方面為了維持體力唸書、一方面又希望能繼續發育,她真的是卯足了全力,可惜就是沒見效,看來32A是跟定她一輩子,不知道簽樂透,這支號碼會不會中。
「你家有沒有姊妹?」
「有一個妹妹。如果你是要問她的身材,她是我家的異類,身材好的天妒人怨,我跟我媽才是同一國的。」
聽著蘇小小口吻流露出一絲的哀怨,阮威廷有點啼笑皆非。「那我想這應該是遺傳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