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兒整天拿皇宮說嘴的倒是不少,宮裡的物資也是民間送進去的嘛,老聽那些人倚老賣老,說得天花亂墜,如數家珍,好像多了不起,跟皇上交情多深似的,嗤,不過是供物資而已……」
說到後來滿腹委屈,兩片唇瓣噘得半天高。
蘭樕見狀,不禁啞然失笑。
「可是……」吉蒂纏著他的手臂又搖又晃,滿心雀躍地問:「你是說真的吧?皇后娘娘親口召我入宮?像她這樣尊貴的人,怎麼知道我呢?」
蘭樕意味深長的瞥她一眼,微微淺笑。
「君心難測,入宮後切記小心口舌,須得謹慎行事,不許蹦蹦跳跳的隨意亂走,明白嗎?」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哼。」
吉蒂妝點妥當,難得規規矩矩擺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派頭,在蘭樕面前亭亭轉了一圈,雙手交疊垂放在身前,含蓄婉約地微笑,「如何啊?很美吧?」
蘭樕默默瞅著她,上下掃視一遍,俊顏淺笑漾深,黑眸流動著一股令人炫目的光彩。
吉蒂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禁憋住氣息,臉頰隱隱發燙。
「走吧。」蘭樕微笑收回審視的目光,舉步踏出門外,吉蒂便興匆匆地趕上來,親暱地勾住他臂彎。
他低頭看了手肘一眼,淡然道:「入宮後,可不准這樣勾著我。」
「是,大人。」她笑嘻嘻地點頭答應。
蘭樕側頭想了想,又道:「皇后若是問起你,切記少說少錯,如遇閔賢公主,更需小心言詞。」
「閔賢公主?」她好奇地揚起臉。
他沒好氣地歎了聲。「皇上本來要把公主許配給我,你忘了嗎?」
「哦,就是這一位啊,」吉蒂嗤地一笑,搖著他手臂問:「難道這位閔賢公主,到現在還對大人難以忘情嗎?」
蘭樕嚴厲地橫她一眼。「我就怕你這樣貧嘴,惹禍上身。」
「嘻。」她笑顏燦爛,又吐了吐舌頭。
轎輿停在狀元府外,大門一開,吉蒂立刻放開蘭樕的手臂,斂起笑容,優雅地隨他身後上轎。
轎身搖晃著緩緩行進,蘭樕端坐在轎裡,一路上若有所思地抿著唇。
「還有……」他張口欲言,深思了會兒,又轉而作罷。「算了,沒事。」
吉蒂偷偷瞥他一眼,生怕他又叨念,提醒她注意這個、注意那個的,無聊得要命,便假裝沒發現他欲言又止,別開臉往窗外探去。
轎子行進到宮門口,便得自行步入宮中,吉蒂雀躍的不得了,睜大了眼睛四處盼看。
「你看、你看——」光瞧那雕有蟠龍波濤、流雲圖騰,東西寬百丈的宏偉大道,就叫她興奮得幾乎尖叫起來,接著才想起蘭樕天天進宮,看也看厭了,哎呀、哎呀,瞧她開心的。
蘭樕玉顏如常,只對她笑了笑。
「大人,請這邊走。」太監們上前迎接,領他們到御花園內的宴席座位。
御花園中,翠燦盈目,萬紫千紅,歌舞伎人云袖曼舞,席間杯觥交錯,熱鬧非凡。
吉蒂幾杯酒下肚,俏臉生起一抹嫣紅,蘭樕見了,便拿下她的酒杯,低頭在她耳邊吩咐,「夠了,露出醉態便不得體了。」
她瞇著眼笑了笑,點點頭。
「大人,皇上請您立刻移駕寢殿。」隨侍在皇上身邊的福公公,突然走到他身後,斂首而道。
蘭樕抬起頭,只見皇上仍高高的坐在宴席上,和皇后談笑自得,微蹙眉,便低頭對吉蒂交代一聲,「你留在這兒,不離開御花園就好,我去去就回。」
吉蒂沒所謂的笑笑聳肩,眼前有酒有肉,又有表演可欣賞,她還能上哪兒去?
蘭樕靜默地看著她,料想離開片刻,應該無礙,便起身隨公公去了。
蘭樕離開片刻,皇上隨後也離開御花園,樂聲依然悅耳嘹亮,皇后起身離開寶座,和幾位功臣命婦寒暄,漸漸的,便走到吉蒂眼前,吉蒂連忙起身行禮。
「你就是蘭大人的夫人嗎?」
「是,皇后娘娘。」
「抬起頭來我看看。」
吉蒂不敢有違,抬起頭,皇后慈藹地瞇起眼,瞅著她直笑,「果然生得標緻,明眸皓齒,靈氣逼人呢!」
「不敢當。」吉蒂快快低下頭。
皇后忽然拉了拉身邊另個珠翠羅綺的姑娘,笑說:「閔賢,你還不快說幾句話,否則蘭夫人可要坐立難安了。」
啊?閔賢?吉蒂情難自禁的抬頭看去。
卻見閔賢公主唇角漾起一抹甜笑,秀眉明目,容貌方雅,親暱地拉起她的手笑說:「蘭夫人,看來母后挺喜歡你的,你就時常入宮請安吧,也多陪本宮聊聊天,說說民間的趣事兒。」
「吉蒂何德何能,實在不敢。」吉蒂連忙推辭,心中暗算咋舌,蘭樕原本要娶的,是這樣美貌秀麗的公主啊!真是傻子,這樣溫柔的好姑娘,又貴為千金之軀,他為什麼偏偏不要?
「夫人不必太拘束,難得入宮,就好好玩一玩再回去吧!」閔賢公主道。
「是,謝公主厚恩。」
皇后聞言也綻開笑容,「來吧,來跟哀家、公主坐在一塊兒,你和閔賢公主差不多年紀,定是有話可聊的。」
「是。」吉蒂喜孜孜地跨出腳步,準備跟著皇后娘娘一行。
皇后旋身之際,腰上一塊飾玉突然掉了,滑落下來,沿著鳳袍滑至裙角。
「皇后娘娘……」隨侍的宮女似乎沒發現,吉蒂瞧見了,便忍不住出聲。
「嗯?」皇后和公主停下腳步,回頭看。
「啟稟娘娘,您身上遺落了一塊玉——佩——」吉蒂上前抬起玉珮,正要還給皇后,低頭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渾身竄過一股陰寒,嚇得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這……這玉,不就是蘭樕遺失的那一塊嗎?!
不不不,一定是哪裡弄錯了,蘭樕的玉,怎會出現在皇后娘娘身上……
血色一點一點從臉上褪去,想到蘭樕和這塊玉的種種關聯……不會的,應該只是恰好形狀相似、圖樣相仿罷了……
偏偏,那黑衣人扼住她咽喉的景象還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