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儀若有所思的看著遠方。「我一直覺得嘉薇有事在瞞著我們,看來這句話多少跟那事有關……」
「你是說她寧願跟人『相親結婚』,卻不願意『談戀愛結婚』這事嗎?」嬋娟輕歎道,嘉薇此項怪異的堅持,對她們來說一直是難解的謎。
「是呀!」
「看來嘉薇埋得很深。」
三人心照不宣互看一眼,暗暗歎口氣,嘉薇那性格可拗了,若她不主動說,別人就休想從她口中挖出半個字來,不是沒試探過,但試探的後果換來的可能是友誼的決裂,所以她們並不輕易嘗試,有些事若能也願意和她們承擔,她們義無反顧,但若不願也不勉強,若非今天嘉薇因為寰琳之事透露出些許口風,才令她們隱約猜得到嘉薇亦有「情在不能醒」的事,畢竟有些事要有共同的經歷才會起共鳴。
關注焦點再度移到今晚給她們投下爆彈的主角身上。
「不管情是不是深到有多麼不願讓人醒,但以寰琳的性格……,或許她比我們更能看清楚情況,我們也不用太煩惱,那丫頭……是絕對不可能會讓自己吃到虧的。」嬋娟若有所思的說道。
昀心與思儀皆同意的點頭。
「話說回來,我還真好奇寰琳到底遇到了什麼樣的男人,竟會讓這個最會算計現實的人不願意面對現實。」
送走了好友們,寰琳將已清空的行李箱關上拿至後陽台,從早已泡開的清潔劑裡拿出刷子,開始刷洗這個跟著她一起旅行到印度的箱子,想到朱元皓為了她對這個行李箱「不離不棄」的堅持所露出無奈,她臉上不禁露出笑容。
他這個搬行李的「苦力活」做得很賣力呀。
將沖刷乾淨的行李箱攤開等著晾乾後,她才進屋子裡去開始整理好友來訪後留下的痕跡,弄好後,確定丟了十來天沒管的屋子一切都恢復了未離開前的狀態後,她才拖著已疲憊到麻木卻不知該如何停下來休息的身軀走進浴室裡,清理方纔所沾惹的塵埃。
她沒有像過往一樣,為了節省水費使用蓮蓬頭,而是將浴缸清洗後,便塞住出水孔,轉開水龍頭,讓冒著白氣的熱水奔流而下,而她則利用這段時間走回臥室拿換洗衣物。
現在的她還不敢淋浴洗澡,她怕洗了便會想起在SwaSwara Hotel所發生的點點滴滴,想起在那間villa的露天浴室裡,在頂著滿天的星光下,她靠著浴室石壁,讓熱水絲從蓮蓬頭落在他倆交纏伏動不已的身軀上……,在他的引導下,她徹底領略到了何謂是「站著愛」的藝術,讓她徹底沉淪在肉體歡愉裡。
如今沒有他的陪伴,要她如何能夠再獨自一人淋浴呢?
不敢回想就只能用另類的方式避開。
拿出衣物後,她扭頭看向黑著屏的電腦螢幕,螢幕旁邊放了一個橘黃色皮的記事本,那裡面記載了朱元皓的e-mail、msn、skype的帳號,除了那些帳號以外,還有他在加拿大的住家地址、電話、手機,甚至連他父母聯絡的方式都有,總之關於他一切的聯絡資料,他都留給她了,當然——她的亦然,只要她拿起電話,或者打開電腦連上網,便可以加他好友,只要他同意,他們便能立刻在網路上相會。
可自她回來後,卻遲遲沒有打開電腦,電話更是拿起了好幾回又放下。
她閉了閉眼睛,拿起衣服走進浴室,調整好水溫放進浴劑後,便整個人浸入浴缸,讓全身鬆弛下來。
可人就是這樣,愈是不想再想的事情,愈會在身體放鬆時自動地鑽入腦海裡。
兩天前,他們是在孟買國際機場分開的。
他們面帶著微笑,以最平和,最理性的態度互道珍重道別的。
在旁人眼中,他們或許只是一對在印度相聚的朋友,沒有人會相信他們曾一起共度最親密的八天七夜,共同領略體驗「愛經」裡的奧妙與喜悅。
從離開SwaSwara Hotel後,他們便沒有再做任何肢體上的接觸,她不清楚他是怎麼想的,但她知道,她是有多麼努力克制住自己觸碰他,因為怕一碰了,便再也無法抽離,會一把拉著他飛回台灣。
在這段親密相處的日子裡,他們從未開口對未來提出任何的承諾與規劃,彷彿他們之間所有一切的開始與結束都只有在印度這裡發生,一旦離開就——沒了,就只是一段男人與女人在旅程中邂逅,發展一段短暫的韻事罷了。
在他的目送下,她強自鎮靜的走進登進門——頭也不回的。
當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她淚水便再也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心像被刀割似的痛得無以復加,她得咬住下唇,不斷地吸氣,免得痛哭出聲,緊抓住胸口衣服,企圖壓抑住那撕裂似的疼痛。
但真的太難過了,她整個人蜷縮在位置上不停發著抖,而這驚動到了坐在她旁邊的女客,以為她不舒服,關心地探問,在她搖頭表示不是,確定她只是難過的在哭泣後,那名女客臉上露出瞭然的表情。
「你是因為看到那個而哭嗎?」坐在她身邊的女客柔聲問道。
她目光朦朧地順著那個女客手指的方向望向飛機外面,這時可以清楚地看到底下環繞在孟買機場外圍一大片貧民窟,那裡住了近一千萬印度最貧窮的人,和更外圍的高樓大廈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她沒有回答,此刻她哪有心思注意到這?但她卻沒氣力回應,望著窗外,看著孟買愈來愈遠,她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距離他也愈來愈遙遠了。
斷斷續續聽到那名女客感歎印度因為種姓制度遺毒、政治鬥爭、貪污造成愈來愈大的貧富差距……
「我來這一趟,終於明白為何有人會說來印度是為了消除業障。」
這句話,如一道驚雷劈中了她,擊進她本混沌不堪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