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刻對比起現在的心死,杜莉詠忽然恨起過於耽溺他溫柔的自己,怎麼會這樣呢?因為他笑著說要留下陪她,她就無法拒絕了……明知道他有工作,更明知道——陪伴她三天,他也不會愛上她。
終究自己還是太過脆弱了,她握緊筆桿,咬了咬唇,低頭看見他工作台上,擺放的一條項鏈,她知道,那是給莫珊的,真美的項鏈,跟莫珊很搭。
杜莉詠察覺自己的心濃濃的酸起,她深深吸口氣,忽地對上他緊張的目光。
「不舒服嗎?」溫頌亞扭緊濃眉,擔憂地望著她,又問:「還是快回家休息好了,我送你。」
他站起來,將掛在椅子上的夾克披上她單薄身體,一手擁緊她肩膀,就要往外走——
下一秒,杜莉詠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推開他。
他有些錯愕,不解地問:「怎麼了?別那麼倔強,身體還沒全好就別工作,先回家休息。」他邊叮嚀邊審視她有點蒼白的臉,伸手就要撫上她的臉頰,下意識地想觸摸她皮膚溫度,不只是擔心,更是一種心疼。
可,心疼什麼呢?
溫頌亞的眼色變得深邃了,他以帶點疑惑的眸光,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杜莉詠,他的手只悄悄舉起,還抬得不夠高,離她的臉還很遠——
然而他清楚看見杜莉詠躲開了,她察覺到他的動作,往後一步,躲得很明顯,這舉動打擊了溫頌亞。
他還沒看清楚感受那挫折,身體已經做出反應,他往前站一步,一大步,讓他們很接近,他伸手握住她身側雙手,看著她閃躲的眼睛,沉默了。
「幹嘛躲?」他語氣裡帶著不快。
更多的,是湧上胸口的酸,還有絲絲失望,他這剎那忽然明白,自己是被杜莉詠拒絕了,她只不過拒絕他的觸摸、只不過閃了一步,就讓他——反應很大。
「躲?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她撒謊。
其實是想拉開距離,早決定要放棄,就要做得徹底。
但看著他困惑的眼眸,杜莉詠有瞬間失神,每一次當他用這充滿穿透力的眼神,直直地望著她時,她總會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總會感覺呼吸急促,總會發現這份愛又多一分……可是現在,她努力冷靜,不讓自己再受他吸引,她抿緊唇,別開眼。
杜莉詠故意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轉移話題。「下禮拜一晚上有K雜誌舉辦的慈善酒會,你得出席,那天我不去了。」
K雜誌廣邀各大設計師捐出作品來為慈善拍賣,溫頌亞自然有參加,每回這種酒會莉詠會陪他去,這次她心態轉變,不去了。
她只是助理,酒會上,其實沒有她的容身之地,每每看見溫頌亞被名媛明星包圍,她就只能在旁邊喝果汁,還不能喝酒,因為等下要負責開車送酒醉的溫頌亞回家。
「為什麼不去?」他蹙眉,臉色一沉。
「就不想去。」她淡淡道:「如果你醉了,請人幫你叫計程車。」
「你在生氣?」溫頌亞回想,知道昨天送她回家後,兩人的感覺很尷尬,事實上自己後來也有點後悔,為什麼管這麼多?被莫剛影響。
杜莉詠搖搖頭。「沒有,其實只是覺得……這不算是工作內容。」她揚起笑容,勉強著自己。「我希望可以多一點自己的時間,怎麼說呢……昨天出院我想很多,可能自己太拼了,累壞身體……」軟軟的嗓,輕柔且緩,溫頌亞聽她解釋,心裡半信半疑。
溫頌亞覺得她變得很奇怪,顯示昨天出院時在車上的眼淚,以及最近公事公辦的態度,都讓他覺得很不尋常,心裡面也覺得莫名不安起來。
「就只是這樣?」
她語氣堅定。「只是這樣。」
溫頌亞沉默幾秒,正經道:「但我覺得沒那麼簡單。莉詠,我不敢說很瞭解你,但至少我知道你現在怪怪的,只是工作倦怠嗎?我覺得沒這麼簡單。」
她抿唇,默聲看向他。
「你抿唇,就是沒話反駁。」他語氣認真。「發生什麼事了?你要說出來,我才能幫你,你知道我一向遲鈍,並不是很細心,也許很多地方我疏忽了,如果你今天是對我不滿或者遇到困難,都可以直接跟我說,我能幫的一定幫你。」
溫頌亞說得字字認真,打在杜莉詠心裡,是一下又一下的衝擊,他為她著想的話語,敲著她已經為他關上的心門,有瞬間她心軟了,覺得不要這樣對他,不要這樣失常的拉開距離,不要有任何變化。
但終究她還是硬聲反駁:「你想太多了,我真的只是單純的想要休息。」
他沒表示什麼,只是抱著擔心的語氣,又說:「也好,你是需要休息,不然我放你大假去充電?」
「好,放大假吧!」她淺淺地笑,目光調向旁邊自己的筆電螢幕,想到昨天跟溫頌盈視訊,於是道:「我想去看看頌盈。」
「看她做什麼?」
「她很寂寞啊,一個人在英國,沒有人關心她。」她語氣帶著絲絲惆悵。「你也該常常打電話給她吧?」
提到這個,溫頌亞忽然沉默了。
他撇撇唇,低頭撥弄著桌面上的項鏈,沒回話。
「不要故意當沒聽見。」她還是淺淺笑著,看著他,眼裡不禁湧入哀愁。
溫頌亞大學畢業那年,家裡遭受劇變。
他的父母親在一場車禍裡同赴黃泉,留下他跟當時國三的妹妹。
但當時剛辦完後事,他就得入伍當兵,父母留下來的保險費與遺產足夠讓他們兄妹暫時生活無慮,但這也只是暫時,更何況溫頌亞知道有些親戚覬覦這份錢財,入伍前想了想,決定乾脆把妹妹送出國唸書,總比在不相熟的親戚家寄人籬下來得好。
退伍後,他決定利用這筆錢出來創業,常常忙得焦頭爛額,妹妹多次打電話來他都沒辦法分神關心,久而久之,便習慣了這樣的兄妹相處模式。
這些,是有一回溫頌亞帶點醉意吐出的真言,當時杜莉詠震驚地聽著,本來還懷疑他的創業基金從哪裡來,畢竟一個年輕人哪租得起工作室來創業?知道事實之後,卻只感覺到滿滿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