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解英在眾人錯愕的注目下,離開了王府、離開了京城。
恩美在羅州的家鄉,過著靜養的生活。
回到家鄉後,她心裡對解英的感謝更深了。
他不但把她的家人從森妃手中救出,還送給他們這貧窮的家裡,一切缺乏的物資;若不是她堅持,門外甚至會整天守著衛兵,看顧他們。
她知道,這都是解英為她做的安排,她很感激,也更記掛這個男人了。
但記掛,卻讓她變得更為傷感,無可自拔;即使回到思念已久的家鄉,她也提不起勁,因為這代表她要開始思念那個她主動離開的人。
他說他愛她,她心裡有著狂喜,可在狂喜過後,卻是極度的不安。
他是誰?她又是誰?兩個身份懸殊的人,如何能結合?
以後他就是皇帝了,他的皇后,甚至是妃子,又怎能是一個低下的宮女?
而且,一旦進入那深不可測的宮廷,誰知道人心會變得怎樣?
她會不會為了強佔他的愛,而變得跟森妃一樣惡毒?
她沒法很堅定的說絕對不會,因為她知道,為了得到他全然的愛,她一定也會做出自己無法原諒的事。
況且,她好害怕,怕到時候他會變心。
不、不……無論如何,現在最讓她感到忐忑,致使她不得不離開的原因,還是在於她這一身毒。
她這一身毒,不要說根治了,只要能不拖累到解英,她就感到萬幸。
他竟然想用男女交合,替她解毒,那他未來的光明之路怎麼辦?他要是也染上了毒,又該怎麼辦?他怎能為了她而放棄自己、放棄這個國家?
他的付出既讓她感動,卻又感到壓力,所以,她現在才會在自己的家鄉,慢慢的等待終日的到來。
恩美的娘,看到女兒鎮日憂愁,坐在窗邊若有所思,身體又如此羸弱不堪,極為心疼。「恩美,妳真是受苦了。」
她哭著說:「娘都不知道,妳在京城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娘,您別這樣自責,是我不對呢,把你們捲進這麼危險的境地……」
恩美多想摸摸母親的手,母親也強忍著想擁抱女兒的衝動,但是她們,什麼也不能做。
房裡的這種窒悶氣氛,彷彿預言著恩美的終日不遠似的。
恩美身體極弱,與母親說了一會兒話後,體力便有些不支,在母親的攙扶下,躺在床上睡了。
她心疼的看著女兒,此時,房外傳來輕聲的呼喚,她回頭,看到兒子在叫她。
「怎麼了?」她走出房門。
「今晚,我們到鄰屋借個房睡。」恩美的弟弟說。
「那怎麼行?咱們要丟下恩美嗎?我還要照顧她呢!」她不解。
「哎呀!妳別多說,爹都答應了。」恩美的弟弟揮手,說得斬釘截鐵。
「你們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她皺眉。
弟弟拗不過母親,只好附耳,與母親說了來龍去脈……
最後,她答應了。
那晚,只留恩美在家裡入睡。
深夜,因為嘴裡乾渴,擾醒了恩美。
她張開眼睛,看到窗外一片青白的月光灑在房裡。
她入迷的看著窗外的月亮,被那寂寞安靜的光,給吸引了注意力。
她想,這樣的月光,解英是不是也正在看著呢?
然後她順著月光照進來的痕跡,將室內環顧一遍。
她想喝水,不知母親有沒有替她將水壺放在房裡?正想起身時,忽然,她愣住了,怔怔的看著門口。
門口有一個修長的人影站著,不出聲,有些嚇到恩美。
她感到緊張。「是爹嗎?」
不,爹有些駝背,這人身形高大挺拔,不可能是爹。
「是弟弟嗎?你還沒睡啊?」恩美又說。
那人一樣不答話,只是往房裡走了進來。
恩美的心更是繃得緊緊的。「你是誰!」
她害怕惡夢重演,是森妃的黨羽,想潛進來傷害她與家人。
那人越走越近……
「不要過來!」恩美恐懼的縮成一團,發著抖。
那人向她伸出手……
恩美緊閉著眼,想像著有一把鋒利的刀子,往她身上刺來──
然而,一雙溫柔的手,撫上了她冰涼的小手。
第10章(2)
恩美一愕,抬起頭來,看到窗外的月光照到這人的身上、臉上……
他身上潔白的襦衣,被月光照得愈發明亮。
他的聲音,既沙啞,又不失溫柔。
「恩美,我的恩美……」他喃喃的低語。「我來了。」
恩美一聽到這聲音,眼淚馬上積滿眼眶。
「解英?」恩美難以置信。「真的是你嗎?解英?」
「對,是我,不要怕,是我……」說著,他的手漸漸上移,一點也不忌諱的撫摸著她消瘦的臉頰。
「妳又瘦了……」他難過的說:「妳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嗯……」
「我是不是在作夢?解英?我為什麼會看見你?」恩美還是無法相信。
「妳不是作夢,恩美。」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真實,解英上了恩美的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冰涼的身體。
這體溫、這觸感、這氣息,是如此的真實,好像……真的不是夢……
不是夢……
忽然,恩美驚醒,想要掙開解英。「不行!你不可以碰我!」
不料,解英像是早防著她這招似的,硬是緊扣她的腰,再環住她的身體,不讓她逃離。
恩美急了。「解英!不行!真的不行!我身上有毒,你不可以碰我!」
解英皺眉,忍著從她身體染到他體內的毒痛。
他的聲音更為低啞。「很痛吧?恩美?妳一直在獨自忍著這痛,對不對?」
「解英……」
「沒關係,即使這毒我無法解,從今以後,我都陪你一起忍受這痛。」解英說著,因為更深的疼痛,而呼吸困難。
「解英,求求你……不要這樣……」恩美掉下了眼淚。
「別說不要,我不會離開妳。」解英深深的望著恩美頰上的淚珠,情不自禁的湊上唇,輕輕吻掉她的眼淚,像是希望抹掉她的傷痛一樣殷切。「我只會愛妳、保護妳,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