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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帳東西!混帳混帳!一整個混帳!
鳳錦不知道想罵自己多些,抑或罵的就是她!總之……混帳!
野宿石林的這一晚,他幾難成眠,妻子對他關上心房,她若肯衝他發火,打他、砍他、罵他,他還覺得痛快些,最恨她持靜沉默。最恨!
跟他討休書……她還真敢說!
氣到三魂七魄都在顫抖,在週遭設下結界後,他從她身旁走開,暫時眼不見為淨,要不然都不知自己會氣到做出什麼樣的糟糕事,說不準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乾脆幻術一施,真把她的記憶封掉。
直到張開雙眼,發現兩腳踩在南蠻莽林那片綠草與青苔交雜的地面,他才曉得自己氣昏頭,不知覺間睡去,人在夢境當中。
他在作夢。
這片巨木參天的莽林他再熟悉不過,夢中起了一場大霧,感覺相當真實,他踏進霧中,在白茫茫的境地裡行走,然後,他看見妻子。
她朝他微微笑,那抹笑被白霧一染,變得有些模糊,她的身軀亦是,輪廓不甚清楚,薄薄淡淡,像他擱在竹塢的紙人僕婢。
「淨!」他快步走向她。
她沒有等他,轉身就走。
雖是夢,但他的心很真實地抽痛著,呼吸急促。
他加快腳步,步伐跟嗆雜亂,好幾次都差點被突起的樹根絆倒……他最後失去她的蹤影。
「淨!」他喘息不已,焦急大吼。
「你找我嗎?」
他驀地旋身,妻子立在他身後。
她秀容雪白,眸光幽靜輕郁,那抹淺笑仍在。
「是。我在找你。」終於握住她的手了,他輕扣她五指,但是她沒有回握,亦無掙脫,僅溫馴由他抓住。
「你找我,為什麼?」她問。
「你是我妻子。」
她搖搖頭,平靜道:「我只是你的玩物。」
他糾眉瞪人,突然間掌心一空。
他垂目一看,原以為牢牢扣住她的手了,結果並沒有,就是無端端消失,從他掌握中失去。
他失去她。
「我要離開了。」她轉身,毫不留連。
「不准走!」驚出一身冷汗,他從身後抱住她,垂下頭,面頰緊貼她的發、她的耳,死命圈抱住。「不准你走……」沙嗄聲嗓似命令又似哀求。
妻子立定不動,仍靜幽幽道:「我已經不好玩了,你該去找別的人玩啊。」
「不要!我只愛跟你玩,只要你,只有你!我只愛……只愛……」他大口喘氣,有什麼往心口重重撞擊過來,他沒能抵擋住,所有防護皆被瓦解,他瞬間被剝得精光,從裡到外完全赤裸裸,無一遮掩。
如此赤裸,光潔如剛出生的嬰孩,他將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他愛的。他要的。他不能失去的。但,他就要失去。
他就要失去所愛。
那樣的痛透進夢境,他嘗到血味,既苦且澀,連呼吸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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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蠻回西海玉靈峰這一路上,又過去十多天,上官淨左臂的劍傷漸漸癒合,內傷卻痊癒得極慢。
「龍血竭」很好,助她行氣化瘀,不好的是心情,儘管對於鳳錦的欺瞞和無理,她不哭不鬧,沉靜以對,內心卻極為低迷憂鬱。
心上有傷,她並非初嘗,但這次傷得十分慘重,真實的心仍存在,無形的那顆心卻支離破碎,挨這麼一記,心絞成肉泥,早就兜不攏了。
許多時候,她總強撐著,也深信自己撐得過,這一次確實險極、惡極,她絕不能放任思緒亂竄,一旦深想,必毀。所以,封閉感情似乎是最佳做法,這十多天,鳳錦一臉陰霾、眉峰越攏越高,她可以知道他正在不痛快,但不必感受他的不痛快,她還是她,沒有深陷深淵,她依舊是她……
上次她走這段路,一路上躲躲藏藏,還得邊打探、邊避開大師姊和二師哥的耳目,花上許多時日才抵達南蠻,這次循路返回西海。她盡可能快馬加鞭,雖身上帶傷多少拖慢速度,前後也僅花了二十多日便登上玉靈峰。
鳳錦沒騙她,他確實讓手下先行來過。
當他們方抵玉靈峰山腳下,一名打扮與燕影無二致的暗衛陡然現身,差別只在於對方是個女的,年約雙十,長相甚是秀美,只可惜表情貧乏,冷淡神情與燕影不相上下。
「你受傷了。」上官淨盯著女暗衛鮮血滴答流的臂膀,禁不住道。說不出是何原因,她直覺地望向跟隨在側的燕影,見他面色沉硬如石,雙目有火花竄燒,隱約間有股舒松感貫穿她全身……這樣很好啊,燕影和眼前這位姑娘調調兒太相似,一樣的冷調,但只要在意,只要有心,感情悶悶燒騰,就很好……
「我……我沒事。」女暗衛愣了愣。
上官淨不由分說上前,撕下乾淨的袖底衣布,快速地幫對方包裹臂傷。
鳳錦一臉陰陽怪氣,她感覺得到他深具穿透力的目光,她無力迎視。
「你叫什麼名字?」她將注意力放在女暗衛身上。
「紫鳶。」
聽了紫鳶大略說過玉靈峰上的狀況後,上官淨既驚且喜。
驚的是,自她離開後,玉靈峰在師姊和師哥的掌控下,招集了一批名不見經傳的江湖人士,人數頗多,上次雖有不少人喪命在南蠻莽林,此時玉靈峰上仍被那些人霸佔。
喜的是,四師妹的西漢漢子追到這兒來了,領著一小支馬隊直接殺上玉靈峰。
「小姐的四師妹蘇姑娘原被關在地窖,現已平安救出。」紫鳶道。
七官淨露出這些日子以來真正的一抹笑,聽到雪英無事,壓在心頭的沉重立時被抽走一大半,她急促呼吸,眸底泛光。
上了玉靈峰,回到師門舊地,建在崖壁上的屋宇改變不大,只是師門經此一劫,裡邊的擺設損毀嚴重,牆壁、柱子皆有打鬥時留下的痕跡,連外牆和大廳的青石地板也有好幾處破損。
霸佔玉靈峰不走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有幾個還在跟西漢那些人纏鬥,上官淨腳步匆匆,提劍直往裡處闖,末受傷的右臂突然被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