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這間在附近頗有名氣,總是一位難求的「小餐館」,但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有點沒用,整天傻笑的同事這麼有門路,外頭排隊的客人還有十幾個,他們卻能直接入座。
而且客人雖然多,店家的動作卻也利落,不會讓客人等得不耐煩,餓到想翻桌走人,這或許也是受歡迎的因素之一。
「回鍋肉。」將菜餚遞給袁巧茵身旁的那個一坐下就大剌剌東張西望的同事,張彥書又多看了他幾眼,原本想多問些什麼,但礙於等著出菜的點單還有好幾張,只好打住。
等到晚餐時間的人潮終於漸漸減少,張彥書一邊洗著碗盤鍋具,一邊隱隱不悅的瞄著正在和袁巧茵說笑的陌生男子。
「他就是你說的同事?」抹了抹手上的水漬,張彥書的唇角雖然有笑,但眼中卻隱約含著冷光。
袁巧茵望向雙手插腰站在他們面前的張彥書,笑咪咪的介紹道:「他是業務部的同事,叫作——」
「你好,我是袁小姐的同事陳振華。我來過這家店好幾次了,每次的生意都是這麼好,沒想到老闆是袁小姐的朋友啊!」陳先生打斷袁巧茵的介紹,堆起一張熱切的笑臉,同時殷情的掏出名片遞給張彥書,心裡打算跟他攀一下交情,讓自己也有機會得到VIP待遇,以後就能帶女同事來逞一下威風。
張彥書接過名片,瞟了一眼,隨即在心裡打了個大叉叉。
這顆傻肉圓的眼光也夠差的了!先別說這男人對她究竟有沒有意思——他是覺得沒有,光是聽到他們聊天的內容,他就忍不住想要拿鍋子捶這個陳先生一記!
這個姓陳的不僅在言談之間對袁巧茵偶有暗嘲,有時甚至大剌剌的直接笑她天真單蠢,然後再滔滔不絕的賣弄自己的知識;而她聽得無聊,伸手夾張彥書特別做給她的甜蛋卷來吃時,陳先生竟還大膽的「好心」建議她少吃一點,說什麼現在的男人都喜歡苗條的女生……負責餵養袁巧茵的人就是他,這姓陳的是對他有意見嗎?
在他的地盤罵他的人,這位陳先生還真是膽量不小!
最令他氣惱的是,袁巧茵也不懂得反駁,只是一臉不好意思的說她就是貪嘴,看到好吃的東西就忍不住,瘦不下來也沒有辦法。
張彥書忍耐著不爆發,卻將捏著名片的手收緊成拳,然後悄悄的將揉成團的紙屑丟到身旁的垃圾桶裡。
「謝謝你的捧場,我還要整理廚房,你們慢慢吃。」假笑著結束對話,張彥書繼續低頭刷鍋子。
「那我幫你洗碗。」袁巧茵將空碗盤端進廚房,正準備捲袖子洗碗,卻被張彥書拉住。
「這麼想幫忙就去擦桌子。」將抹布塞進她手中,張彥書硬是將她推出廚房。「給我小心點擦,不要連桌上的醬油瓶一起擦到地上。」
冬天的水冰得刺骨,他哪捨得讓袁巧茵洗碗?
就算他狠得下心,到時她洗得發紅脫皮,來向他哭訴的話,他還不是得跟著內疚難過?
他一回頭,正巧看見杜雨恩臉上瞭然的偷笑,不禁有些難為情,只好惡狠狠的瞪她一眼當作警告,然後又看了正在認真擦桌子的袁巧茵一眼,這才低頭刷起鍋子來。
「那……我也該走了。」被冷落的陳振華摸摸鼻子,出聲告辭。
「謝謝,下次再來。」杜雨恩笑著送走這個最後的客人,掛上打烊的牌子,然後便湊到張彥書面前,隔著餐檯和他說起悄悄話。「老闆,那個陳先生想追巧茵嗎?」
「怎麼可能?你瞎了嗎?」哪個男人會對想追的女孩子東挑西嫌的?
「那就是巧茵對他有意思囉?」杜雨恩搖搖頭,一臉的不敢苟同,「她真的很不會看人耶……」
張彥書冷哼一聲,不再回答。
「你怎麼知道她對陳先生有好感?」看著這對「兄妹」的互動也一年多了,杜雨恩忍不住八卦問道,相當關心兩人的進度發展。
「她要我教她做情人節的巧克力,說是要送他。」心中的苦悶無人知,杜雨恩是張彥書難得能夠人傾吐內心苦水的對象。
「真的假的?」杜雨恩誇張的歎了口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太悲情了!真的要教她嗎?」
「教是會教,但我不知道那個人吃到的會不會好吃。」張彥書淡淡的說著有點恐怖的話,然後和杜雨恩互相交換你知我知的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杜雨恩又拍拍張彥書,「跟你為敵真是太可怕了!」都不知道自己會吃到什麼東西。
偷偷看著張彥書和杜雨恩兩人聊得開心,在一旁擦桌子的袁巧茵突然覺得有點寂寞,很想湊過去問他們在聊什麼,但是她看得出張彥書並不喜歡她帶來的男同事,讓她心裡有點尷尬,深怕自己一加入談話,又會惹得他拉下臉,罵她的識人不清。
其實她也不是說有多喜歡陳先生,只是想說如果有發展機會的話,也不需要刻意強求或逃避,順其自然的看會進行到哪裡……畢竟從小到大,她身邊比較親近的異性就只有張彥書一個,她也該好好拓展自己的人際關係,免得整天粘在他身邊惹他心煩。
想是這麼想,當她看到張彥書和別人談笑風生,將她晾在一邊時,又忍不住覺得有點傷心。
袁巧茵覺得這樣的自己好自私,既想認識別人,又希望他能繼續寵她,她什麼時候變成這種貪得無厭的壞女人……又偷瞄了相視而笑的那兩人一眼,袁巧茵低著頭,無精打采的抹著桌子,原本吃到好吃的東西就會維持個半天的好心情,現在卻急速的往下墜進陰暗的深淵,吃得飽飽的肚子像是裝了滿腹的石頭,沉得她幾乎站不直身。
「這桌子再擦下去,就要被你擦壞了。」一隻大手突然從她手中接過抹布,袁巧茵茫然的抬起頭,望進張彥書那雙溫柔卻又帶著一點擔心的眼裡,讓她的心忍不住一跳,急忙又垂下目光,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