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姊妹的口味還真是類似,總喜歡上同一個男人;之前是我、現在是姜穗勍,你們就不能坐下談談,別再把男人玩弄於股掌間?」
方沐樹和母親無數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不、不對、不可以……萬一不是她的風格,她的風格是迅速、確實、篤定,不會有萬一,她絕不允許自己「萬一」喜歡上姜穗勍。
匆促間,她推開他,拿起瓶子,一口將礦泉水飲盡。
在放下瓶子的同時,她已經武裝好自己。
淡淡一笑,她保持朋友之間該有的距離說:「天才先生,你贏了,我被你說服了,有空我會去看幼琳。」
說完,她借口忙碌將他趕出門外。
門關起,她背靠著牆,心頭……一團紛亂……
第6章(1)
她從護理站拿來幼琳的病歷表,驚覺情況比她想像的還糟糕,認真回想,外頭的傳言並沒有冤枉她,她真的太不關心這個妹妹了。
敲兩下門,龔亦昕走進病房,意外發現姜穗勍也在。
怔愣兩秒鐘,才想起,他在這裡有什麼好奇怪的?他是幼琳的男朋友,過來陪伴她也是應該的。
自己不應感到意外,該覺得輕鬆才對,因為母親並不在房裡。
她望向幼琳,幼琳很開心,半個身子靠在他身上,臉上的笑容不曾斂起,幼琳的幸福撞擊她的胸口,令她突然感到一陣痛楚。
為什麼?她不太清楚,但她讓理智迅速出頭。
理智說:「病人能維持快樂是件好事。」相較於此,那個撞擊她胸口的力量,顯得微不足道。
龔亦昕一邊低頭看病歷,一邊為她量脈搏,又從口袋掏出手電筒,照照她的瞳孔,再拿出聽診器,聽聽她的心跳,最後調調點滴,才問:「今天,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姊,你又不是我的主治醫師。」她小心翼翼說話,好像很怕姊姊生氣似的。
她的話逗樂了姜穗勍。幼琳說得對,亦昕習慣當醫師,不習慣當病患家屬。
不過他認為,她已經很努力,這樣的努力值得嘉獎,那就……晚上煮帝王蟹火鍋好了,他知道哪裡可以買到最新鮮、空運的帝王蟹。
龔亦昕微微一笑,勉強說:「你對新藥的反應很好,如果繼續保持下去,你很快就可以出院。」
「可是那個新藥讓我的頭髮都快掉光了。」龔幼琳嬌憨地抱怨。
「不要擔心,等藥物反應過去,頭髮自然會再長出來。」她不會安慰別人,這個說詞已經是她最大的極限。
「到時候,我要吃很多海帶和黑芝麻,聽說多吃那些,長出來的頭髮會又黑又亮。」龔幼琳開心地拍手說道。
她點頭回答,「這種病最需要的就是信心,你的心情會影響到病情的發展,記住,時時刻刻都要開心,不要生悶氣。」
「姊……」甜軟地喊了聲。「有你、有爸爸媽媽和穗勍哥哥,我當然會開心,當然會很快痊癒啊。」
「這樣子很好,你多休息。」
探病到此,她在這間病房裡已經待了將近……五分鐘,她盡力了。
她目光轉向姜穗勍,就見他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
他滿意?這樣很好。可她低頭一想,才覺奇怪。自己幹麼在乎他滿不滿意?
亂七八糟的念頭閃過,她猛地發現幼琳不知何時抓住她的手。
「姊,我有話想對你說,如果不忙的話,可不可以再待一會兒?」
她悄悄吸氣,坐在床沿。「你說吧。」
「姊,我知道爸媽和你媽媽之間的事了。爸爸說,那不是你的錯,真正做錯的人是他和媽媽,但我也有錯,對不起,從小到大,我每天看著媽媽欺負你,不但沒幫你說話,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落井下石……你知道的,我真的好嫉妒,嫉妒你樣樣比我棒、事事比我強。」
「我理解,嫉妒我的人很多。」幼琳其實不必太在意。
很多人不時想踩她兩腳,如果能夠踩上她的頭,就能順利往高處爬,這叫做競爭,屬於人性的一環。
姜穗勍靜靜聽著她們的對話,肚子裡卻暗暗發笑,他想取笑龔亦昕,她安慰人的句子,還真是硬邦邦。
「我不是一個好妹妹,可我很崇拜你。我希望以後,我們可以像其它姊妹那樣親熱、說心事、聊八卦是非,姊,你說好不好?」龔幼琳閉上嘴,等她回答。
親熱?幼琳為難到她了,那是她陌生且無法理解的事。
偏頭,想了半天,她才回答,「幼琳,我念的是醫學院。」
她們有聊到這裡嗎?他看著龔亦昕擺出一副要講大道理的架式,忍不住彎了嘴角,但他明白,這時候大笑出聲是不智的行為,因此他極力控制臉上的肌肉組織。
「所以呢?」龔幼琳認真聽姊姊講話。
「醫學院的課很重,有五年的課程、兩年的實習,而我在短短五年內完成了那些,所以我經常忙悍天昏地暗。」
「我知道,爸爸說過,你常忙得沒時間吃飯睡覺,還說實習醫師很可憐,有時候四十八個小時都不能闔眼,病人要是有狀況的話,更嚴重。」
「對,但忙碌不見得只有壞處。」
「忙也有好處嗎?」
「對,比方說,它會讓人遺忘很多事,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所以,小時候那些……我幾乎都不記得了。」
她終於說到重點,他再也忍不住笑意。這女人安慰人的方式……還真迂迴。
龔亦昕看著姜穗勍的笑臉想著,幼琳開心了,他便跟著開心?
好吧,她承認,愛情像鬼,聽說的人多,撞見的人少,但就是有人會在半夜裡遇見鬼。
她的話勾動了龔幼琳的激情,撲進她懷裡,連聲道:「謝謝姊姊、謝謝姊姊,我還以為你到死都不會原諒我。」
回抱住她,龔亦昕滿臉的彆扭。一來,實在不習慣別人的擁抱;二來,幼琳的話……到死都不原諒……那是什麼鄉土劇的台詞?
門在此時被敲開,她以為進來的不是她的母親父親,就是幼琳的主治醫師,於是她鬆開幼琳,站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