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可憐的門被她用力一甩,發出又重又響的一聲。
爭執,又是爭執,為什麼他們之間的和平總是那麼短暫?
這個驕蠻的女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不刻薄?他沒有要她非得做到什麼地步,她可以繼續保有她的驕氣,但是,留點後路給別人走,很困難嗎?她嫌自己的敵人還不夠多嗎?傳言還不夠難聽嗎?
可以溫柔體貼的對待植物人母親,為什麼不可以用同理心看待另一個單親媽媽?她的性格還真是無法想像的扭曲。
主臥室的落地窗前,他看見她紅色跑車的車尾燈在黑暗中飛閃而過,伴隨著悶響的引擎聲,飛快的駛離這棟豪華別墅。
真是個烏煙瘴氣的晚上!
尹棠璿沉沉的吁了一口氣……
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愛鬧,就由著她去鬧,至於他,老方法,取消觀眾。
他慢條斯理的解開領帶,可下一秒,卻是極其厭煩的狠甩在地。
尹棠璿離開留有爭執氣氛的主臥室,轉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全心投入工作,絕不讓自己浪費一秒鐘的思緒在余蓓妮這個可惡的女人身上。
然而就在她駕車離去後不到半個小時,楊嬸匆匆忙忙跑上樓,驚惶失措的敲打著書房的門,完全不見平日的穩重。
「楊嬸,什麼事?」尹棠璿不耐的問道。
楊嬸圓圓的臉蛋滿是驚慌,「小姐她……小姐她出車禍了!」
她,發生了意外,車子失控撞上山壁。
看,就連這種時候,她都不讓人省心。
余蓓妮呀余蓓妮,你可真絕。
第4章(1)
好痛、真的好痛!
她的腦袋像是隨時要爆炸似的,痛得不像話,那令人幾乎無法承受的痛楚,讓呻吟從缺乏水分的乾澀唇瓣間吐了出來。
停上,停止,快停止……
她好痛……他在哪裡,為什麼不過來緊緊抱住她?
下一秒,絕望來襲。
不,他不會了,他再也不會抱著她了,因為她惹他生氣了,他跟她離婚了……
像只受了重傷的小獸,本能的想將自己蜷縮起來。
濃重的悲傷,讓鼻腔迅速凝聚酸楚,熱燙的眼淚隨即從她眼角滾落,接觸到空氣,化作冰冷。
對,化作冰冷,就像她的世界一樣,在失去尹棠璿之後,她的世界一夕之間被冰封,成為一座冷得令人崩潰的雪原。
驀然,突兀的溫暖來襲,暖呼呼的,像是人的掌心,又大又暖,正貼著她大半的臉頰,帶給她久違的溫度,讓她被頭痛逼得打結的眉,終於稍稍舒展開來。
是誰?是誰的手貼著她的臉?
不,別定!別讓這股溫暖離開,拜託……
她掙扎著,掙扎著要抬起手,緊緊抓住,掙扎著要睜開眼,仔細的看清楚。
龐大的黑暗卻像浪濤來襲,瞬間將她淹沒吞噬。
當下一次意識回歸,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但她很清楚的是,頭痛減緩了不少。
她試著動動手,努力著想要睜開眼睛,當久違的光源射進瞳孔,她先是不適的再次緊閉雙眼,接著又嘗試的睜開須臾,直到適應全部的光源,她看見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剛俊的線條,堆砌出一張迷人的臉,俊美而溫文。
黑眸一如她熟悉的深邃,鼻子教人嫉護的挺直,還有那張唇……她記得,記得自己曾經怎樣被深深吻過。
尹棠璿直挺的站在床邊,皺著濃黑的眉,不發一語的凝視著她,稍嫌冷淡的黑眸透著某種耐人尋味的氣息,令人有點不安。
好熟悉的畫畫……
彷彿在新婚不到兩個月的某次意外裡,他也曾用這樣凜冷而若即若離的目光,靜靜望著她。
是在作夢嗎?因為太想念他才會……
明明記得在吃了一塊混著鹹鹹淚水的草莓蛋糕後,身心俱疲的她,蹣跚的爬上了冰冷的床,迷迷糊糊的昏睡著,怎麼才睜開眼,尹棠璿就出現在她面前?
夢,一定是夢,他恨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出現在她眼前?
她搖搖頭,正要露出自我解嘲的笑容,忽地,銳利的刺痛刺激著她的感覺神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又痛了是不是?」
聽見低沉有力的嗓音響起,余蓓妮當場忘卻疼痛,難掩震懾的瞪大眼睛——
難道說……願望成真了?!她真的回到過去,如願回到尹棠璿身邊?
「蓓妮?」尹棠璿忍不住皺了皺眉,伸手探探她的額頭。
他在喊她,他在碰觸她!
站在她面前的尹棠璿,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天啊,多麼不可思議的奇跡,居然就發生在她身上!
她望著他,不發一語的望著他,彷彿隔了一整個世紀般的漫長分離,以至於在見到他的此時此刻,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喉嚨像是被異物梗住,哪怕是最簡單的一個單音,她都發不出來,只能緊緊瞅著他。
好怕他會消失,怕一眨眼,他又不見了。
屏住呼吸,心口變得熱燙,一股強烈的酸楚跟著湧上來……
她蹙著眉,儘管已經深深的喘了幾口氣,卻仍忍不住那股想哭的衝動,下一秒,滾燙的淚就這樣滑落下來。
淚珠落在尹棠璿的手背上,那一瞬間,淡漠的神情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震動,他連忙抽回手,「我請醫生過來。」
「……不,別走!」她急忙哽咽的阻止他。
她還沒看夠他!
那天他決絕離去後,她已經整整一個月又二十七天不曾見過他了。
對比著人的一生,這段時間如此短暫,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卻是余蓓妮人生裡最漫長的一個月又二十七天。
她幾度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下來,良久,她才抿抿乾澀的唇,小心翼翼地輕喚,「棠璿……」
「嗯?」他低應。
頭上還包著紗布的余蓓妮,怯生生的仰起一雙浸潤水色的黑眸,像個渴愛的幼童般,囁嚅地說——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
從離開醫院後,她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尹棠璿身上,彷彿幾個世紀沒見到他似的,令人不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