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謹明停妥機車,兩人走進唱片行,汪樹櫻專注的挑選CD。
杜謹明瞅著她看,正午的陽光穿過落地窗,在她臉邊髮梢形成光影,她沐浴在光中,明亮柔美,像是慈愛良善的天使。他看她在研究CD時,那個習慣的小動作又出現了,她只要一思考,左手拇指指腹又開始無意識地一下下磨蹭下唇。
他問汪樹櫻:「那樣——是嘴唇舒服,還是指頭舒服?」這一直是他的疑問。
「欸?」
「你老是這樣——」他學她的動作。
她笑了。「喔,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有這個毛病,就忍不住這樣。」
「我一直很好奇,到底做這個時是嘴巴舒服,還是拇指舒服?」
「這個嘛——」她重複這習慣性動作,偏著頭思索起來,還閉上眼睛認真感受,「到底是哪個舒服呢?唔……你問倒我了,我——」她愣住,嘴唇一陣暖熱。
他吻了她,吻得她頭昏目眩的才放開。然後他問:「這樣呢?」
「什麼?」她靦腆地瞪著他笑。
「是誰的嘴巴舒服?」
「是你的嘴巴舒服。我的嘴唇這麼軟,親起來當然是你舒服。」
「可是我的接吻技術比你好太多了。」他瞇起眼睛。「老實說,是你舒服吧?」
汪樹櫻打他,他哈哈笑,拽住她手臂,拎過籃子去結賬。
頭等病房裡,杜緋燕已經醒來,坐在床上瞪著窗外發呆。聽見聲音,她轉過臉,虛弱地笑了,原本混濁空洞的眼色突然亮起,她看見汪樹櫻也來了。
「女朋友來了?很好,很好。」她聲音微弱沙啞,氣若游絲。
「樹櫻挑一些CD給你聽,說是聽了會很舒服。」
杜謹明沒否認她是女朋友,這讓汪樹櫻心頭溫暖。她靦腆地笑著,跟著杜謹明過去病床前。
姑姑默默地打量這兩人。
「我正好覺得太安靜,買了什麼CD?放給我聽。」
汪樹櫻拆了CD,放進音響播放。
姑姑頻頻給杜謹明使眼色,還豎起拇指,恭喜他。杜謹明憨笑著,和姑姑交換眼神。
這時,宛如天籟的女歌音響起,襯著古老西藏傳統樂器。他們都安靜下來,姑姑偏著頭閉上眼聆聽,她被這獨特的嗓音感動。
「唔,好聽。」她點頭,微笑。「好像又看見了……有一年我在日本寺廟看見的櫻花樹,櫻花啊像下雨那樣灑落,灑滿我的身子,很美的回憶,很久沒想起來了——」她睜開眼,看著他們。「真奇怪噢,有了好聽的音樂,這個冷冰冰的病房好像也變得溫暖了。」她看著汪樹櫻說:「謝謝你喔。」
汪樹櫻笑著,姑姑喜歡,她也很高興。
杜謹明說:「還好是她選的CD,我可不懂這些。」
杜緋燕瞪他。「當然不可能是你挑的,你啊,除了工作還懂什麼?懂生活情趣?好聽的音樂、好看的電影、好吃的餐廳這些你都不懂吧?」又對汪樹櫻說:「跟這個人交往很無趣吧?」
汪樹櫻笑呵呵,直點頭。原來這姑姑是杜謹明的剋星,聽她嫌棄臭屁慣了的杜謹明,感覺真舒服啊。
「姑姑——」杜謹明抗議了。「她只負責挑CD,出錢買單的是我,好聽的音樂好看的電影、好吃的餐廳都要花錢,所以認真工作才有這些娛樂活動,賺錢是這一切的基礎——」
「行行行,我不想聽你的工作經,你出去。」姑姑揮手趕他走。「你去外面,我要跟她單獨談一下。」
「談什麼啊,什麼我不能聽?」
「唉,你出去,想讓我生氣嗎?去,把門帶上。」
怕姑姑動怒,杜謹明乖乖出去了。
姑姑看著汪樹櫻。「請問——這是什麼人唱的?這好像是藏語喔?」
「這是央金唱的《花香飄來時》,我還買了她另一張的也很好聽。有幾首我特別喜歡喔,像是《觀自在》啦,《獻曼達》啦,《滿願文》啦……」
「你是『巧遇』的老闆汪樹櫻吧?」
汪樹櫻驚訝,姑姑知道她?
杜緋燕繼續說:「你啊,你知道我們謹明存款多少嗎?據我所知已經累計上億的資產。他的身份你知道嗎?他是精英商旅的負責人,持有百分之八十的股份。現在我問你,你有多少存款?不過,你也不用回答,我都調查過了。我有固定在合作的徵信社,你們家環境算單純,爸爸剛退休,應該也不缺錢,不過和有錢人交往,在生活上你可以獲得很大的保障,你開心嗎?」她問,看汪樹櫻臉色越來越難看。「怎麼?生氣了?想罵我嗎?」
汪樹櫻保持沉默,因生氣憋得臉紅紅的。眼前這個杜謹明敬愛的姑姑,臉色蠟黃,瘦得皮包骨,肚子因腹水鼓脹,隔著被都可以看出來。對這樣可憐的人,她計較什麼?可是委屈啊,現在又被當成虛榮的女人嗎?感覺真差,有錢人都這樣?愛評斷別人,把人做分類?
杜緋燕問:「怎麼不罵我?」
「等你病好了我會罵的,我先忍住。」汪樹櫻說。
姑姑怔住,哈哈大笑,眼淚都淌下來了。她想——果然,果然是謹明挑的女人,率直可愛,她好放心走了。這丫頭沒心眼,夠單純,會讓謹明幸福的。
杜緋燕笑完了,對汪樹櫻說:「要罵我就要趁現在,我的病是不會好了……這給你——」杜緋燕拿來桌上的皮包,抽出支票,開了面額八百萬的支票,給汪樹櫻。「你收下。」
「我不會收。」已經夠了喔。汪樹櫻強忍滿腔怒火,真是很荒謬欸。在小說裡寫的就算了,電視劇演的就罷了,真實人生中上演這個就太誇張了啦!
汪樹櫻瞪著姑姑,耐著性子講道理——
「拜託你不要這樣,開支票要我離開他嗎?我跟他來往又不是為了錢,而且你用錢趕我走是沒效的。我認真分析給你聽,我這個人沒負債,我家也沒負債,我也沒有欠地下錢莊的錢,也沒什麼倒霉鬼親戚拖累我們,所以我生活開銷就是三餐吃飯買點小東西,花不到什麼錢,我幹麼要為了八百萬犧牲我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