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聲音打破眼前的沉默。
「雅、雅娟……」尹柏安原本想禮貌地稱她「姊」,但在楊雅娟的眼神逼迫下,硬生生把「姊」字給吞了回去。「妳不打算參加禮拜五的聚餐嗎?」
「沒有補助經費的活動我不想去。」她給了他相同的答案。
「為什麼?」他回過頭看著她。
「因為我不想浪費錢。」
他沉吟了一會,又抬頭望著她。
「如果我請妳去呢?呃,我是說反正我本來就欠妳一頓飯,不如就趁這次的機會當作我向妳賠罪,剛好也可以和大家一起聚聚,妳覺得呢?」
她沒想到他會問她這個問題,登時愣了一下。
其實她去不去根本沒差,沒有人會因為少了一個她而覺得掃興,相對的,如果她真的參加了,可能還會讓場面更尷尬。
這男人是擔心她會跟社會脫節,所以要發揮大愛來幫助她重回人群吧?
「因為你覺得我人緣太差,所以想要幫我重建人際關係?」這種自以為是的大愛未免太愚蠢了點。
他似乎已慢慢習慣了她的嘲諷,也不急著反駁,僅是耐心解釋: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單純想要請妳吃頓飯,又覺得難得的聚餐不參加很可惜,這個方法可以一舉兩得也不錯。」
她看著他認真的眼神笑了。
「好啊,有何不可?有人願意請客,我當然很樂意。」
「謝謝。那我明天再跟逸文哥說一聲。」
「希望你不會後悔你所做的決定。」她拍拍他的肩。
他不瞭解為什麼他會因此而後悔,但他注意到她的眼神中有抹戲謔,又有著一閃而逝的落寞。難道是他造成的嗎?他想問清楚,但又不敢貿然開口,只能看著她越過他繼續向前走。
楊雅娟不再說話,直接走到一樓刷卡,發現尹柏安依然跟在她身後,始終配合著她的腳步在走。
母雞帶小雞嗎?
腦海中幻想著兩隻人頭雞身的搞笑動物在路上咯咯叫,她還是忍不住笑了。
第2章(1)
走出大門的時候,尹柏安再度追上來,但仍維持著一前一後的距離,他也不介意這樣的隔空對談,又跟楊雅娟攀談起來。
「你走這個方向也是要去搭捷運嗎?」
「我只坐便宜的公車。」她低著頭,不是很專心地走著。
「喔,你家住哪裡呢?」
「市區。」
「真巧,我也住市區,這裡有公車可以直達嗎?我一直以為只有捷運會到呢。」
忍不住歎了口氣,看來她一時的貪玩反而惹上了大麻煩。
這麼多年來像他一樣的人她也遇過不少,大多是認為她的態度有所偏差,企圖要改變她,幫助她回到「正常社會」的軌道,但最後都落得氣急敗壞地離去。
只是,身後這個身高超過一八0的男人的思考模式似乎異於常人,大概是因為長得太高,連帶地大腦構造也不同吧。
其他人對她的評價她多少聽過一些,一有時候是在化妝室或茶水間不小心聽到,有時則是別人刻意讓她聽見的,目的應該是想要激起她的羞恥心;只是,她向來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只要跟工作無關的,她通通當作耳邊風,也不管那些人在她旁邊生氣跺腳的。
下午陳逸文的那番話她當然也聽到了,她以為他聽完之後會對她避而遠之,至少不會想再搭理她,但他的反應卻和她所預期的相反,非但不閃不躲,還主動來糾纏她,又是一個大愛主義冒出頭的毛頭小子。
「我的情報很貴。」
雖然語氣依然溫和,但他聽得出來她不想跟他有太多牽連,這讓他越來越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如此排斥接觸人群。
「其實我也不喜歡搭捷運的時候只能看著黑漆漆的地下道,還是坐公車比較好,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樣的風景,我可以先聽聽情報的價碼,再來考慮是否要購買。」
她聞言停下腳步,轉過頭打量著幾步之外的他。
他今天在她面前的表現不是驚嚇過度,就是被她堵到說不出話,可見得他平常生活的世界有多麼單純,但她現在居然猜不出他單純的腦袋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三千塊,我可以告訴你所有公司周邊的交通資訊。」
她看他竟然很認真地考慮了起來,忍不住要懷疑這個男人如果不是精神有問題,就是錢多到沒地方花。
「雖然這個價碼高了點,但每天都可以省下不少的交通費,若是以長期投資的角度來看,其實是個很划算的交易,成交!」
她現在可以確定,他瘋了。
「這麼說來,我對公司附近的餐飲店也不太熟悉,每天吃員工餐廳也很容易膩,怎麼辦呢?」只手托著下巴,一副很煩惱的樣子,雙眼卻不時往她這邊瞟。
她乾脆不搭腔,看著他用蹩腳的演技自導自演。
等了好一會也沒見她開口,他不免有些困窘,臉頰又紅了。
「咳咳,對了,我想到一個好方法。既然你對公司附近這麼熟悉,一定也知道哪家餐廳比較好吃,不如你就推薦幾家讓我參考看看,當然情報費我會照付。」狀似不經意地瞄到腕表。「哇!
現在都已經這麼晚了,難怪我覺得肚子好餓,乾脆我們現在就先找一家餐廳吃飯,我還想請你吃頓晚餐當作額外的謝禮。」
她再次確定,他絕對不是瘋了,因為一個連腦袋都沒有的人,
根本不會有失心瘋的困擾。
「地點隨便我挑?」
「當然。」
「成交。」
她不加思索地帶他拐進一旁錯綜複雜的小巷中,兩人來到一間日式料理店,光從外觀看就顯示出它的氣派不凡,價格當然不可能太平價;他有些懷疑她平常是否真的喜歡光顧這種高級餐廳,還是純粹想讓他當一回冤大頭。
「需要我把剛才的一百塊先借給你嗎?」手上拿著剛才他給的鈔票。
他大略估計一下信用卡的餘額,幸好平時不常使用,苦笑道:「我想我們應該還不至於被要求洗碗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