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追他追到這裡來,是他掏錢求我一定要來。」很天真可愛的笑容,此時此刻卻顯得格外諷刺。
「沒錯,是我請她來的!」尹柏安忍不住大叫。
「柏安,你就是人太好,不用再幫她講話了,我們都瞭解的……」
「我邇沒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呢,居然這麼大言不慚……」
「柏安真可憐,竟然被這種人纏上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沒讓尹柏安有任何解釋的機會。
楊雅娟放下手上的餐具,再背起包包,必恭必敬地向尹柏安鞠躬道謝:「謝謝你的招待。記得要付錢,我不喜歡人家說我吃霸王飯。」給他一個甜甜的笑容,完全不理會旁邊的人還在吵鬧,直接走出門口。
「不好意思,我等一下回來!」尹柏安努力排開身旁擁擠的人群跟著衝了出去,餐廳裡對於楊雅娟的批評聲浪卻絲毫未減。
直到出了公司大門,他才追上她。
她一點也不訝異他會跟出來,就站在原地看他直直跑過來。
「很精采吧?」
「你早就知道會這樣?」早知道會這樣她居然還來!
「不是我要來,是你求我來。」她倒像是玩得很開心。
被指為始作俑者,他感到百口莫辯。
「……你為什麼要故意誤導他們?」
「我只是陳述事實。」
「但是你可以選擇溫和一點的方式。」
「既然我說的都是事實,其他人要誤會,就表示他們的智商不足以和我對話,難道我得為所有人的智商負責?」
他眼中出現深深的挫敗,她卻還是不肯放過他。
「我的世界本來就是以『我』為中心,我既不作奸犯科,也不影響任何人的生活,你究竟是憑著哪一點來斷定我的態度偏差?你最失敗的地方不是你的大愛,而是你的自大,自以為我理所當然地應該接受你的安排。我想你也看到了,你只是讓那些人更痛苦,也讓我的處境更艱難。」
看著他背後灰濛濛的夜空,她發現自己已經太久沒有看過星星了。
「你會一輩子都覺得對不起我,甚至你想要表達歉意都沒辦法,因為我根本就不當一回事,所以你會良心不安直到你忘記這件事為止。只是,依你的個性,這輩子想要忘記也難了。」
他就這樣站著。明明是甜甜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像一把利刃,劈得他體無完膚,只能咬著牙、握緊了拳頭,什麼話也無法反駁。
他已經分不清究竟是他做的事比較殘忍,還是她那種無所謂的態度比較殘忍。
「看在你平常對我貢獻不少的份上,我可以教你一個快速解決的方法。」他眼中的情緒太複雜,她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什麼都不要說,也什麼都不要做。」
瀟灑地轉身就走,一如往常。
第3章(1)
三年後一一
「課長,這是昨天的會議記錄,請你過目。」
「謝謝,先放旁邊吧。」
「是。」楊雅娟依言將文件放在一旁,時針正好走到午休時間,將桌上的雜物整理一下就離開辦公室。
「課長,這是各課繳回來的統計資料,請你蓋章。」
「謝謝。我等會看過再拿給你。」尹柏安接過資料,再向其他人說:「已經是午休時間了,大家先去吃飯吧。」
「課長要跟我們一起吃午餐嗎?」新來的梁紅梅每天都提出同樣邀請,尹柏安也很有耐心地再次婉拒。
「課長真是好男人,每天中午都自己帶便當,未來的課長夫人一定很幸福。」如果是自己,就更幸福了!乾脆明天開始她也帶便當,說不定會增加課長對她的好感。梁紅梅已經開始幻想自己和桃花臉課長的幸福未來。唉呀,好羞唷。
一旁的陳逸文殘忍地打破梁紅梅的幻想——
「你們課長只對工作有興趣,男人、女人他都沒看在眼裡,你們還是死心吧。」
幾個仰慕尹柏安的小女生失望地哇哇叫,陳逸文還趁機推薦自己也是鴻升知名的黃金單身漢,結果被鄙夷得很徹底,一行人就這樣打打鬧鬧地搭電梯下樓去。
尹柏安將桌面收拾一下,再到茶水間準備午餐,看見同樣的背影窩在沙發上午睡。
他輕巧地從冰箱中拿出餐盒微波,再倒杯溫開水;不久後餐盒微波好了,他就捧著餐盒坐在她的對面,一黑一白各自佔據沙發的一邊。
拿出隨身攜帶的環保筷開始用餐,團為不敢吃得太大聲怕會吵醒她,長久下來他已經學會細嚼慢咽,連爸媽也說他吃飯的速度變慢了。
眼角餘光看到她的手動了一下,他以為自己把她吵醒了,卻發現她睡得很熟,整張臉埋進雙手間,眼鏡則被放在桌上。
進公司這麼多年,當初的青澀已不復見,加上被提拔升職的關係,他反而比其他同齡的人更顯成熟,連他自己都不大相信其實他今年只有二十五歲。
但他看了她三年,她的外貌依然和三年前一樣像個清純高中生,臉上沒有出現任何細紋或鬆弛,甚至裝扮也不曾變化過——白襯衫、白背心、黑氏褲、黑皮鞋,加上長度從沒變過的馬尾,就是她一貫的風格。
自從那年的歡迎會之後,她如自己所說的照常過日子,那陣騷動不久之後也慢慢平息,只是她的人際關係已經降到冰點,完全被大家當成隱形人;他則是不敢再跟她有所接觸,害怕自己會再度弄巧成拙。偶爾遇到有人刻意的挑釁,就算知道她不會在乎,他還是會忍不住跳出來幫她說話,其他人都說他心腸太軟,卻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內疚。
雖然不敢和她太過接近,他卻在不知不覺中觀察著她的生活,發現她的生活步調非常規律。
每天早上在上班前五分鐘到達公司,中午先到茶水間睡午覺,大約四十分鐘之後會自動醒過來,再慢慢吃著自己做的沙拉;下午的休息時間也一定會到茶水間喝水,五點一到就準時從辦公室離開,總是從十二樓走樓梯下去,再到公車站搭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