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若箏被他審視的目光盯了好一會兒後,鎮定地回應,「先不說我究竟是不是納蘭貞貞,就算我真的是,六王又想如何?」
不理會對方瞬間沉下的臉色,她也向前走去,兩人之間只剩一步之遙。
「六王別忘了,無論是從前的納蘭貞貞,還是今日的顏若箏,都注定是皇甫絕的妻子,與六王無關。所以就算你證明了什麼,對你又有什麼幫助呢?」
皇甫祁身子一僵,她這話無疑是對他最殘酷的打擊。
不管當初他為納蘭貞貞付出了怎樣的代價,都改變不了她根本不愛他的事實。
他恨父皇偏心,恨母妃無能,恨皇甫絕不顧手足親情,更恨老天爺的不公平,可卻無法恨他最在意的那個人。在這場愛情的戰爭中,她從來都沒有把他放在能夠競爭的位置上。
即使他自認為她付出所有,可在她眼中,那卻是罪過、是累贅,是令她今生痛苦的根源。
記得當年皇甫絕身中破魂蠱、納蘭貞貞事後得知自己就是這場逆皇案的主使者時,曾絕望的對他說:「我將你當成這世上除了我爹之外最親的人,為何你卻用這樣的方式,硬生生毀掉屬於我的幸福?
「你口口聲聲說一切皆是為了我,可你卻用自己的雙手將我拖進萬劫不復的境地。皇甫祁,你不懂愛、不配愛,你只是用最幼稚可笑的方法,來發洩你心中的私憤而已!」
她當年的這番話,即使過了無數個日夜,他依舊如此清楚的銘記於心。就算每次想起時都會令他心生痛楚、憤恨難平,可對於她當年的指責和怨懟,他卻無言以對,無法反駁。
往事歷歷在目,如魔咒般揮之不去,站在這個被他懷疑是納蘭貞貞的女人面前,當年令他痛徹心扉的回憶再次湧上腦海,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卑微的小丑,用盡方法想證明什麼,可到最後,卻只看到自己有多麼愚蠢可笑。
是啊,就算他證明事實如他所料,又能改變什麼?
無論是納蘭貞貞還是顏若箏,都是皇甫絕名媒正娶的妻子,從開始到現在,他只是個配角的事實,不會因任何可能而改變……
突然,他自嘲的笑了笑,彷彿在笑老天的愚弄,也像在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當皇甫祁踉蹌的走出鳳夕宮後,顏若箏偽裝出來的冷漠終於因為看到那抹蕭索的身影而被擊得支離破碎。
曾幾何時,他是她生命中的陽光,如兄長般的疼愛與呵護,在她年幼的記憶裡帶給她溫暖和幸福。
如果沒有當年那場逆皇案,他將會被她視為這世上僅剩最親的親人。這種依賴即使與愛情無關,但在她心中同樣珍貴。
可是,當他親手毀了這種平衡後,她只能用最殘忍的方式將他拒於門外。
顏若箏萬般無奈,以為逼走皇甫祁就能換回風平浪靜的生活,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皇甫祁此次無心的舉動,將再次帶給她的人生毀滅性的災難……
***
如果不是殷麗梅突然花枝招展出現在御書房偏殿,皇甫絕幾乎快要把這個女人忘記了。
照理說,按照禮儀制度,身為皇上的皇甫絕就算再怎麼想冷落後宮那些女人,每個月也得要騰出幾天時間,給那些盼望早生貴子的妃子們承受雨露的機會。
可自從與納蘭貞貞相像的顏若箏出現後,他已好久不曾踏入後宮半步了。
這樣明顯不公平的待遇,就算他沒聽到任何抱怨的耳語,也猜得到很多人會在私下非常不滿。
可是那又怎樣?他是皇上,如果連後宮那些女人都想掌握他,他這個皇上當起來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就算頭上有無數祖宗家法擺在那裡壓著他,他依然我行我素的想怎樣就怎樣。
然而,他獨寵顏貴妃的行徑,確實令後宮妃子們的不滿日益增加,其中對顏若箏本就滿心怨恨的殷麗梅更是不平。
皇甫絕見了她,心裡有些訝異,他沒想到她會在大年初三的下午,以親手給皇上送禮的名義,堂而皇之的來找自己。
殷麗梅的父親官居朝中三品,任職吏部,比起後宮其它妃子,殷家的背景堪稱雄厚。大年初一剛過沒幾日,殷家便派人送來許多名貴的海產進宮,給麗貴人當賀禮。
自從殷麗梅的弟弟慘死於刑部大牢後,殷家幾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而那些名貴海產便是殷父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搜集的,特地送進宮裡,目的也是要女兒以此討好皇上,打敗如今正得寵的顏若箏,一舉奪得後宮之首的位置。
若是從前,殷麗梅或許會覺得父親此舉根本是癡心妄想,可自從她收到探子回報的消息後,心中又生起希望,陰霾多天的心情因這消息而豁然開朗。
見到皇上後,她免不了先噓寒問暖,憂心一下龍體,才順便將父親專程送來、皇上愛吃的海產一一奉上,話裡還不忘向皇上邀功,說這些都是殷家的心意,希望皇上能夠笑納。
皇甫絕並不會因幾份海產就龍顏大悅,但既然她頂著笑臉將戲演得這麼精彩,他這個做天子的,自然也不能被比下去。
「麗貴人有心了,朕深感欣慰。朕會記住麗貴人的話,多注意自己身子的。」
「皇上平日公務繁忙,多吃些養身補體的東西,長命百歲才能助我大瀛繁榮富強。」一番客套的應對後,她才小心翼翼的觀察他的表情,故作猶豫道:「皇上,有件事,臣妾不知當說不當說……」
通常以這樣的話為開頭,都是故意吸引對方繼續問下去。
皇甫絕眉一挑,心底生起幾分警覺,他故意不開口,只笑睨著存心想引起自己注意的女人。
見他沒有問下去的意思,殷麗梅心頭不由得泛起一抹懊惱,可事到如今,她若不說,一定會錯失這個可以翻身的機會。
於是她湊近皇甫絕幾分,神秘兮兮的透露,「聽說六王最近與顏貴妃來往得非常頻繁,今兒個上午,還有人親眼看到六王從顏貴妃的宮裡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