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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15 頁

 

  辰綾並不氣餒,若黑山直接就承認了自己是妖,她還會覺得訝異。

  「你也會說話的,對不對?就像流雲一樣。」她又道。

  白馬瞧了她一眼,仍是沒反應。

  「我去過黑山村,流雲帶我去的。」她逕自說著,也許她並不是真的期望黑山能回應自己什麼,只是有些話在心底藏了太久,需要發洩的管道,「流雲跟你長得很像,它是我母后的愛馬,宮變那時,所有人都死了,父皇死了,母后死了,弟弟也死了,只有我一個人逃出來……是流雲負傷載著我,跑到了黑山村。」她又凝望了它好一會兒,才道:「可是它也死了……為了救我,力竭而死。」

  她的手伸至胸口,輕輕一扯,一件輕薄雪白卻非絲非綢的料子平空出現在她手中,她也同時露出原本美艷絕倫的面孔。

  「你瞧,這就是流雲的皮了。它因我而死,可我為了生存,不得不像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剝下它的皮……」她深深吸了口氣,語氣裡帶著濃濃的苦澀,「我不想這麼做,卻又不得不……」

  她不怕死,卻不能死。

  至少在為她最摯愛的家人復仇前,她不能死。

  因為她的命,是用很多很多人的命換來的。

  黑山終於停下吃草,望向她。

  然後它將頭伸向她,先是碰了碰那件蠶衣,接著又頂了頂她的手。

  她愣了下。雖然馬兒沒開口,她卻看出它眼底飽含溫柔親暱。

  「黑山,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別自責,他們都是心甘情願為你而死的,你無須愧疚,更不必滿心想著為他們復仇。你活著,就是完成他們的心願。

  她彷彿自馬兒眼底讀出那樣的訊息。

  「謝謝……不管你是不是真對我說了那些,總之我的心情好多了。」她微微一笑,「雖然那仇我是非報不可的。」

  她和黑山斷斷續續說了不少話,儘管它始終沒開口,但埋藏了多年的秘密,終於有人可以傾訴,仍讓她感到輕鬆許多。

  只是當東方逐漸泛白,辰綾不得不離開。

  「謝謝你聽我嘮叨了這麼久,我該走了……」她戀棧的望著馬兒,「若以後有機會,我再來瞧你……」

  馬兒立刻揚蹄用力踩著乾草,似乎不大高興。

  「怎麼,你不希望我再來?」她一愣,隨即才想到它多半是不願她冒險前來,「那好吧,總之……你好好保重。殷華現在的處境也挺危險,你要小心,別像流雲那樣……」

  她又說了些話後,才依依不捨的轉身離開。

  第5章(1)

  辰綾回宮的路上滿懷心事,有些失魂落魄的,自然沒先前那般謹慎。

  所幸天還未亮,隱去了她的行跡,且一路上沒什麼人,她走了大半天的路都沒遇到什麼麻煩,也就少了幾分警戒。

  只可惜她的好運沒延續至回到寢間。

  當她正沿著一條湖畔小徑走著,眼見自個兒的寢間就在眼前,加快了腳程,不想卻突然冒出了個聲音,喚住了她——

  「大清早行色匆匆,你是負責哪兒的宮女?」

  她倏地頓住腳步,錯愕的回頭,竟見殷華坐在小徑往內延伸的一個小亭子裡。

  那小亭子被一叢矮木遮住了大半,而剛才她又只顧著注意遠方,才未看到亭子裡居然有人!

  不過在見到來人是殷華時,她其實鬆了口氣。

  雖然她編的謊言肯定騙不過他,但根據以往經驗,她若不願說實話,他倒也不會真的為難。

  這男人陰險歸陰險,還是有不少可取之處。

  「殿下。」既然被發現了,她只好開口喚人。

  只是,那是錯覺嗎?為何殷華的臉上充滿訝異。

  殷華確實很詫異。

  眼前的少女身著宮女服飾,但他從未見過她。

  或者該說,他幾乎可以確定,她並不是宮裡的人。

  他身為北蠻太子,自幼見過宮中各形各色美麗的女人,卻沒有一個及得上她半分。

  那是張美得幾可奪人神魂的精緻嬌顏,有著北蠻女人少有的秀美,卻又不似南方冀國女人那般嬌柔纖弱。

  她一身肌膚似雪,雙頰微泛桃粉,朱唇如雪地裡一枝紅梅,嬌艷絕倫,彎彎的柳眉下襯著濃墨般的星眸,像有某種力量,教人見了便別不開眼,完全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殷華的生母過世的早,他自幼在人吃人的後宮長大,多年來沒少吃過暗虧,因此對女色幾乎無感。饒是如此,他也足足為了這張麗容怔了半晌才回神。

  「你是誰?」再度出聲時,他已恢復冷靜,並開始思索這名少女出現在此的可能原因。

  會是容妃派來的嗎?但殷華很快就自己推翻了這個揣測。

  容妃巴不得他不近女色,又怎麼會送美人給他,就算是想安插人到他身邊也不太合理。

  她若有本事弄到並控制這等美人,塞到他這有什麼好處?

  辰綾也愣住了,不明白為何殷華不認得自己。

  然而當她低下頭,發現還拿在手上的蠶衣,才發現自己離開馬廄後竟忘了把蠶衣披回,此刻竟是以真面目面對殷華!

  完了。她心一涼,嘴上卻仍道:「奴婢是廚房的人。」

  殷華當然知道這是謊言,甚至他覺得這少女也曉得瞞不過他,卻還是說了。

  為什麼,是篤定他不會揪著她去讓其他人指認嗎?如果是的話,他不得不說她還真瞭解他。

  「你叫什麼?」

  她的唇動了動,好一會兒才道:「……晨。」

  這情景挺像幾個月前她端著湯藥進殿見到他時。

  「哪個晨?」他繼續問。

  她只得硬著頭皮回答,「早晨的晨。」

  「因為現在是早晨?」殷華一笑,也不在意,「姓什麼?」

  「太子殿下。」她咬牙道:「想必您早就知奴婢是偷溜出來的,若您要懲罰奴婢,就儘管處置吧!」

  當她還是「靈兒」時,就已經受夠被他用言語逗得膽戰心驚的感覺了,這會兒可不想再任他牽著鼻子走。

  殷華薄唇輕揚,心中對她的來歷很有幾分好奇。

  不過直接問她是多半不會說實話的,而他也不打算搞嚴刑逼供那套,因此只淡淡的道:「放心,憐香惜玉我還是懂的,像你這樣的美人,我怎麼捨得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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