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綾此刻手腳冰涼的坐在一旁,看著子甫救治已昏迷不醒的殷華,完全想不起自己下午是如何冷靜處理那些源源不絕來向殷華請示的事。
當時殷華命她全權處理一切,而她亦不想驚擾他歇息,便依著他平日處理事情的風格,一一處置,竟也未有人發覺不對。
「殿下傷成這樣,你沒及早告知我就算了,居然還任他親自趕進宮處理宮變的事?」子甫一見殷華的模樣,難得冒火對著她大吼。
她咬唇不語,認了他指控的罪狀。
沒想到向來寡言的行風居然開口幫她說話,「別怪她了,殿下想做的事,誰阻止得了?」
這倒是!子甫在心底嘀咕著。
殷華從來就是個任性的主子,但凡決定了做什麼,便不可能改變.他罵靈兒也不過是遷怒而已。
「不,這確實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疏忽了,他們不會有機會在殿下的飲食裡下毒。」為此辰綾非常自責。
「算了吧,他們原先就預定要逼宮,是存了心要置殿下於死地,才會下了劇毒,你就算真的從頭到尾在廚房監看,也未必看得出。」
子甫沒好氣的替殷華把了脈,又在他身上數個穴道施了針後,便算結束了,連藥單也沒開。
「殿下中毒頗深,這樣……就夠了嗎?」辰綾看得有些不放心。
子甫睨了她一眼,然後才道:「我的醫術不過一般,哪比得上御醫?殿下之所以指名我,除了信任外,主要還是因為我有一樣寶物。」
說著,他從陵裡取出一顆黝黑的珠子。
第7章(2)
「解毒珠!」辰綾脫口道,眼睛不覺一亮。
這珠子她見過的,是當年一個小國進獻給她父皇的貢品。當時一共得了三顆,據傳能解百毒,父皇曾用了一顆,一顆贈予宰相季圖,另顆則留在冀國皇宮裡。
可子甫為什麼會有?她瞪大眼,卻越看越覺得他有幾分眼熱。
等等,她依稀記得,季圖的幼子好像就叫做……季甫吧?
會記得這名字,是因父皇曾有幾次半開玩笑的說,待她長大,想將她許給身為宰相之子的季甫!
難道就是他……
「你怎麼會知道這是什麼?」子甫警覺的望向她。
「我、我曾聽說過有顆黝黑的珠子能解百毒,就叫解毒珠。」她揚起一抹僵硬的笑容,「原來子甫大人有。」
子甫仍有些懷疑,不過殷華的情況實在不好再拖,因此他不再多問什麼,只取過一碗清水將解毒珠投入,水中登時發出滋滋聲響。
「解毒珠確實能解百毒,然而卻極為珍稀。」他淡淡解釋,「所幸只要將珠子置於水中一刻鐘,亦能使清水產生解毒之效,雖說效用大不如直接服用解毒珠,可至少還能夠留住珠子……希望這樣便能解殿下的毒,否則也只能把珠子碾碎了讓殿下服用。」
解毒珠固不易得,然明君更難求,這取捨問子甫並沒什麼猶豫。
所幸辰綾喂殷華飲下那碗水後,他的氣色立時恢復不少,脈象也平穩許多,三人總算是鬆了一大口氣。
「殿下暫時已脫離險境了,你們也忙了一整天,都去休息吧!」為殷華把完脈後,子甫終於道。
「不,我要留下來照顧殿下。」辰綾搖頭。
先前她還未想明白對殷華的感情,但當見他在生死關頭兜轉了一遭,她終於明白自己對他動了心。
儘管緊繃忙碌了一整天,她全身骨子都在劇痛叫囂著,但此時此刻,除了他身邊,她哪兒都不想去。
子甫有些意外的瞧了瞧她,似乎看出她不同以往的堅定,想了會兒才道:「隨你吧。」
***
許許多多的片段,在辰綾眼前晃過。
她知道那是夢,卻捨不得醒來。
夢裡有疼愛她的父皇母后以及皇弟,那是段無憂無慮且幸福的日子。
只是突然間畫面一變,鮮血蔓延那座華麗的宮殿,觸目皆是血紅。
她尖叫著想逃走,那片血紅卻像是不願放過她似的,逐漸追上了她、爬上她的腳,要將她吞噬。
突然問,一股力量攫住了她,硬是將她拖出那片血海。
辰綾一愣,眨了眨眼,見到一張放大的蒼白俊顏。
她一時間有些分不清真實與夢境,呆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殿、殿下?」
她瞧向外頭,發現天已快亮。
殷華忽然問道:「你整晚都在這守著?」
辰綾呆了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趴在他床邊睡著了。
「啊!」她急著起身,但跪麻的腳卻不聽使喚,才剛想站起來,就又摔倒在地上。
殷華忍不住笑出聲。
那笑,差點令她失了神魂。
早知道殷華長得不錯,可她還真沒想到自己也有被「美色」迷惑的一天。
「別忙了,坐著歇息吧。」他又開了口。
那溫溫涼涼的嗓音,過去她聽著總覺他沒心沒肺,可現在卻怎麼聽怎麼悅耳。
完了,她真的沒救了……
當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再只是能夠替她復仇的北蠻太子,而是個真真切切的男人,她的心就完全不受控制的快速淪陷。
兩人就這樣相對無言了好一陣子,享受這份難得的曖昧寧靜。
「外頭情況如何了?」最後是他開口打破沉默。
「殿下,您現在應該多休息才是。」她顯然很不贊同他一清醒就問這問題。
「那你簡單說給我聽吧。」
她瞪了他好一會兒,不怎麼情願的道:「嚴龐死了,逼宮失敗後,他門下一名食客便砍下他的頭,向皇上邀功,希望能將功贖罪。」
「愚蠢。」殷華輕笑。
「是啊。」嚴龐好歹也得了皇帝十幾年信任,怎麼會有人蠢到以為砍下嚴龐的頭,便能討皇帝歡心,「皇上一怒之下,就將那人殺了。」
「嗯。」他一點都不意外。
殷華的視線在她臉上身上轉呀轉,最後落在她衣角某處。
那裡有撕扯破損後又重新縫補的痕跡。
他想起那天在湖畔遇到的少女。
當天辰綾就是穿著這件宮服吧?
其實也不大意外,他本來就揣測過辰綾與靈兒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