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家都知道她是太子殿下身邊最受寵的宮女,因此誰也不敢使喚她,而且只要她想,幾乎都能見到殷華,不過辰綾還是常懷念在別院的日子。
殷華拾首朝她一笑,便又低頭處理政事。
已經很習慣的辰綾也不以為意,只是將參茶放在桌上。
「殿下勤於國事,也得顧著身體。」
殷華如今氣色看起來比從前好許多,但她深知上次中毒讓他元氣大傷,悉心調養或許還可慢慢復原,偏偏他回宮後又整天勞心勞神,怎麼勸都不聽,還未養好的身體又清瘦下去。
然而她也曉得若他真聽勸,便不是她熟知的殷華了,她愛的不也正是這男人憂國憂民、擇善固執的性子?
只是,沒想到這回殷華還真聽了她的話擱下筆,並拿起她端進來的參茶抿了幾口。
第8章(2)
「靈兒,過來。」
她依言朝他走去,然後被坐著的他攔腰抱住。
辰綾猶豫了會兒,才伸手撫上他的發。
「怎麼了,殿下?」她覺得他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大對。
他深深吸了口氣,吐出一句令她震愕不已的話。
「郯家被抄了,凡是姓郯的,一個不留。」
「什麼郯家?」辰綾起初還反應不過來,過了陣子才驀地瞠眼,「等等,殿下說的是冀國的……郯家軍?!」
「正是。」他閉了閉眼,心情頗為複雜。
身為冀國的敵人,殷華對剽悍威猛的郯家軍自是感到棘手,然而乍聞郯家被辰已這個昏君抄了,他一方面固然鬆了口氣,另方面卻也感到惋惜。
或許還有些憤怒,為那樣的忠臣烈士不值。
若那郯烈是北蠻的將軍,他怎麼也不可能捨得奪他的權,更別說抄家滅族。
「怎麼會?!辰已不要他的江山了?!」辰綾嚇到了。
冀國百年來能夠如此壯盛,大半是因為郯家軍鎮守國土,辰已是瘋了才會抄郯家。
「他當然想要了。」殷華冷哼,「只是他對郯烈的妻子更有興趣,於是便安了個郯家與我北蠻暗中往來,通敵叛國的罪名。」
反正又是一出殺人奪妻的爛戲碼。
「這個昏君!」她恨得咬牙。
奪了她父親的江山卻又不好好守住,竟還滅了郯家,要是冀國不滅,那也太沒天理了。
「我總是時時提醒自己,日後千萬別成為這種昏君……」殷華的聲音裡難得帶著些許疲憊。
「不會的。」她忙道,「殿下勤政愛民,怎麼也不會變成昏君。」
「如果將來某一天,我做了什麼錯誤的決定,靈兒一定要提醒我。」
她喉間一梗,半晌後才道:「好。」
她知道自己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他可是殷華呢.沒有人比他更在乎北蠻這個國家,以及在北蠻生活的子民,凡有關國家的事,他必定再三反覆推敲,做出對人民最好的決定。
又過了一會兒,殷華慢慢恢復平時的冷靜,他放開她的身子,重新執起筆,並對她淡淡的說道:「我先前因為顧忌著郯家,遲遲不願支持對冀國大舉用兵。不過如今既然郯家已亡,我想機會也許來了……」
「殿下!」她一震。
「我不是為了辰綾公主……或是你才這麼做的。」他歎了口氣,並不想瞞她,或說些什麼舌燦蓮花的話討她歡心,「我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固然有大半是為了北蠻,另外還有小部份是為了郯家。」
為勞慰那可敬的對手在天之靈,他要讓辰已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蠢事。
「我明白。」她朝他笑了笑。
她如今已看開了,若他真為了她率軍攻打冀國,不也和那些昏君無異?
所以……就這樣吧,何況如今他也準備對冀國出兵了,她還有什麼好不滿?
她又陪殷華說了些話,之後因怕打擾他處理政事才離開。
出了殿,辰綾心裡想著關於辰已、關於郯家的事,一時間百感交集。
受父親的影響,她個人對郯家是極為敬重,但先前又常暗惱郯家的愚忠,明知辰已篡位,仍替他守著疆土。
然而如今聽到辰已滅了郯家、殷華決定出兵冀國,她的復仇終於有望……實在不知該生氣還是開心。
辰綾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一名宦官跑來,討好的問她想去哪兒。
目前的她仍然沒名沒份,當然也沒有伺候她的宮女,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最好快點巴結這很有可能在日後成為妃嬪的少女,辰綾如今也習以為常了。
「去馬廄吧。」她想了想後,開口。
她忽然很想見黑山,和牠說說話,於是便朝馬廄的方向定了去。
只是這時的她並不知道,在前方等待她的,竟是個死亡陷阱。
***
靈兒不見了。
殷華是在晚膳時發現的。
平時她都會和他一起用膳,雖然宮女與太子一併用膳並不合規矩,不過大家都知道靈兒對太子殿下的重要性,連皇帝都沒說話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可今天御膳廚房那都已將飯菜端上超過兩刻鐘了,靈兒卻遲遲未出現,殷華便覺得不對勁了。
召來所有人問了,結果一名宦官說靈兒下午時曾提及要去馬廄見黑山。
他知道靈兒喜歡黑山,常會去和牠說話,於是他匆匆趕往馬廄,那兒的人卻說有見到靈兒過去,卻無人知道她什麼時候走的。
他在馬廄裡外兜轉了一圈,皆未見到人,卻在地上撿到那顆帶著血色的沸玉。
她出事了!他已幾乎能夠肯定這點。
這枚沸玉她向來是不離身的,隨時掛身上或是握在手裡,不太可能把它遺落在這兒。
那麼,是誰帶走了她?
他問了負責馬廄的人下午還有誰來過。可卻沒人清楚,殷華已心急如焚,表面上卻仍得故作鎮定,最後他遣退了眾人,獨自在馬廄內仔細搜尋有無蛛絲馬跡。
當他走到黑山跟前時,發現地上隱約有雜亂的足印及拖曳痕跡,心突地一跳。
她就是在這被帶走的?!
他抬頭望向自己的愛馬,而白馬口中一嚼一嚼的吃著草,一雙眼也直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