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他寒下雙目,凜住臉,心裡很氣。
氣她這樣糟蹋自己身體,也想起那些她大嗑鹽酥雞時滿足的笑咪咪表情,全是這樣摧殘身體換來的?
樂品妮一件一件收,收到減肥藥時,忽然瞇起眼睛,啊,一定是溫蒂偷偷塞進來的……她從沒吃過這個呢,一直以來很抗拒的,以後也不會吃。
她將減肥藥也收納進包包,緩緩站起,忽地對上他譴責的目光,於是一愣。
「怎麼了?」她的嗓音有氣無力的。
陶澤森沉默數秒,審視她蒼白臉蛋,於是拽起她包包往她家方向走,即使心裡氣著,還是顧慮她一臉倦容。
「鑰匙呢?」
樂品妮如大夢初醒,翻了翻口袋,將鑰匙遞給他。
他替她開了門,再替她將大包包放在玄關,眼睛禮貌的看也沒看她室內一眼,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再吃那種藥,神仙也難救。」
他走了,留下呆住的樂品妮。
她頭痛,但他丟下的話,更令她暈眩。
她吃什麼藥了?
一直走進房裡,整個人累癱在大床上,頭暈腦脹的,卻還是滿心混亂,不懂他突如其來的不高興,那顯而易見的不悅令她忽地心慌。
一個禮拜沒見,還想著要努力跟他拉近關係,也許偷偷多花點時間耗在陽台,等待與他碰面的機會;也許記下他去健身房的時間,可以多聊一會,現在啊,她自己連做錯什麼都不知道……
閉上眼睛,腦海躍出陶澤森總是保持沉默的表情,那緊蹙著眉卻什麼也不說的神情,令她神魂顛倒,她愛他的少言,也愛他偶爾多話的時候,愛情來得急切,還沒意識到,就一腳栽入這個大漩渦,惹亂她的心湖。
每天她都想他一回,拍戲時、拍廣告時、在鏡頭前偽裝時……噢,老天,不止一回,她想他,也想在這社區的休閒時光,如果可以,她想要賴在家裡,逗逗她的小哞哞,跟他隔著陽台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看著他專注打電腦的模樣,時間停在這分鐘……
樂品妮歎了口氣,還想追究他的不悅來源,卻因身體的疲憊,墜入夢鄉。
***
「減肥藥?我哪知,又沒吃過,何況我需要嗎?」芳齡三十七的林萍萍,穿寬大民族風藍色上衣,深藍長裙,罩一件淺藍色大披肩,整個人藍藍的,穿著很貫徹始終,她一手拿筷一手拿湯匙,左右開弓,右手拿筷挾冬菇燴青江,左手拿匙舀魚翅煲,邊忙邊回答。
坐在她對面的陶澤森,不動聲色的看了眼稱豐腴是客套,說肥胖才實在的林萍萍,對她說的話很不苟同。
林萍萍是知名美食部落格的部落客,有時會跟陶澤森在工作場合遇到,如今天應某暢銷日報的生活副刊邀約,主題是年菜預購評選,陶澤森跟林萍萍都擔任評審委員,在工作中,陶澤森忍不住問了這麼一句:「你有吃過減肥藥嗎?」
這話,很唐突,讓現場記者嚇一跳,忙著想要圓場,畢竟這句話等於是間接嘲笑林萍萍的肥胖,怕氣氛變僵,女記者皮皮剉,正要開口說林萍萍一點也不胖,就聽見絲毫不在乎的林萍萍邊吃邊回話。
陶澤森是知道林萍萍不會在意,才將話說得這樣直。
事實上他也不喜歡拐彎抹角,而遇過林萍萍多回,已經知道這女人唯食為天,其他都不甚在意,才這樣開口問的。
聽林萍萍說沒吃過,他不禁又聯想到,為什麼已經這樣纖瘦的樂品妮要吃那種藥呢?那天回家後,他上網查過了,那藥吃不得,除了可能拉肚子拉到脫水外,還可能傷腎,後果得不償失。
但他又不覺得樂品妮是這樣笨的人,明知坑有火,偏往坑裡跳,即便清楚可能是因為工作關係,卻又忍不住會想難道除了折磨自己身體外,沒有其他方法嗎?
他問林萍萍:「為什麼沒考慮要吃吃看?」
林萍萍答得飛快,看也沒看他一眼。「就說了我不需要。」
陶澤森皺眉。「我覺得你需要,瘦些對健康好。」
「唷?關心我啊?」
旁邊,女記者早已經冷汗直流,陶先生也太大膽,直接說林小姐該減肥……她擔心氣氛真會被搞得尷尬,連忙插嘴道:「陶先生,這家飯店的佛跳牆是今年主打,你還沒嘗。」
陶澤森接過女記者布到眼前的佛跳牆,拿起湯匙喝了一口,閉了閉眼睛,又喝了口,沒說話。
女記者問:「怎麼樣?」
「不錯。」
「所以可以給五顆星嗎?」從剛剛到現在,陶先生打的星星分數一直偏低,不同於林小姐的全數偏高,好不容易這佛跳牆陶先生說不錯了,她連忙引導式的詢問。
畢竟,如果全部都是兩顆星、一顆半星,刊出來可是很難看的啊!
「四顆半。」陶澤森不容質疑的還是扣了半顆星。
旁邊,林萍萍也喝了口佛跳牆,接著唏哩呼嚕喝光光一大碗,打了個飽嗝,才向女記者道:「六顆星。」
又六顆星?女記者欲哭無淚的乖乖登記上去,明明滿分是五顆星,林小姐什麼都好吃,每個都打破表的分數,跟陶先生是大對比,怎麼辦啊?
「減肥藥那種東西吃不得唷,沒有用就算了,就怕搞壞身體,我有朋友長期吃減肥藥,結果現在洗腎了,哪還有心情管瘦不瘦啊?」林萍萍嘖嘖數聲,又將話題轉回來。
見陶澤森沒反應,林萍萍好奇又問:「你要吃喔?你又不胖,吃什麼減肥藥?這麼在乎身材幹麼?我覺得我們這種專職評論美食的不可以太瘦了,一定要吃到胖嘟嘟,才會讓人覺得東西好吃。」
陶澤森還是沒說話,甚至看也沒看她一眼,林萍萍抓起桌上的祈福發糕,送進嘴裡,嘗進黑糖軟甜味,舒服的瞇了瞇眼,眼睛成了一條線,話匣子又開了,碎碎念道:「身為男人幹麼這樣在意身材啊?我是女生都不在乎了……」
下一秒,只見陶澤森側過臉來,眉仍然緊蹙著,緊抿的唇,緩緩吐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