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眸光迷茫了,他的臉就在她面前,他真疼她,這麼急就找了過來,她有種錯覺,覺得不管天涯海角,他都會飛奔到她面前。
她微笑,伸手觸摸他的臉頰,冰涼涼的。「外面很冷吼?」
他搖頭。
「騙人,你的臉好冰。」
他抓住她在他臉上游移的手,緊張又問:「真的沒事?」
「真的。」樂品妮笑著點頭,開始跟他談起受傷時的情形。「好可怕喔,燈突然掉了下來,大家都說好險,沒有砸到我的頭,不然那可不得了了。」
她淡如輕風的口氣,令他心一緊。
驚慌的想像,那只差幾公分的燈,幸好沒砸到她頭上,他忽然胸口溢滿感恩,他不信耶穌不拿香拜拜,這分鐘卻相信命運的幫忙。
她凝視他緊張的臉色,又笑了。「沒事的,有驚無險,我覺得我很幸運呢。」
「幸運?!」他有些激動。「都受傷了哪算幸運?」
凝肅的黑眸,定定停留在她包著白紗布的手臂上,又急又氣又心疼,他心愛的女人受了傷,他擔心疼痛啃食她,討厭她吃痛,但她卻堅強的一派輕鬆……
「當然幸運啊。」她還是笑。
他氣極了。「工作人員都沒注意嗎?怎麼會這麼危險?我真不敢相信。」
她笑容更大了。
寡言的陶澤森,冷淡的陶澤森,只管自己不理別人的陶澤森,為她跑來了,他臉上全是急切,憤怒的話語裡全是關心,他的叨叨唸唸,他的緊張,都是愛她的證明。
不感動真的好難。
她笑著笑著,眼色朦朧了。
「怎麼哭了?很痛嗎?」陶澤森愕然的望著她,忽然流下的淚水,花了她美麗的臉。
她搖頭,說不出話。
他歎息,正欲去叫醫生,卻看見她突然揚起沒受傷的右手,仰著頭,孩子氣的討抱抱。
「抱一下。」
陶澤森愕然看著她,剛剛還哭著,一會兒突然不哭了,還一個勁兒的朝他笑。
她一隻手朝他伸直直,美麗的唇角掛著漂亮的弧度,她笑得張揚,毫不掩飾地,即便是受著傷的這刻,她還是跟他討抱抱。
這樣,有點孩子氣呢。
但他卻覺得胸口有什麼被融化了,那些對她的擔心,那些曾經憎惡八卦的心情,都突然稀釋了,就覺得只有眼前的她的笑容,是唯一。
陶澤森不是個孩子氣的人,他向來懂得察看情勢,懂得該在何時何地做什麼樣的事,他知道的,在這哄亂的急診室,面對一個受傷的人,他們該做的應該是坐著休息,坐著等醫生來通知後續,而不是——
一個擁抱。
「抱一下嘛。」她笑嘻嘻地,眼角潮濕。
理智的陶澤森,下一秒鐘,屈服了。
他矮了身子,朝坐著的她接近,極輕地,輕擁住她。
他聽見她輕聲歎息,好似很滿足,他也一樣,不知怎地因為這個擁抱而內心好滿好滿,那感覺不是滿足,而是一種情緒,忽然到了該到的位置,好像被填滿一樣,感覺情感豐沛。
「小孩子。」他在她發邊耳旁,輕輕笑她。
她笑容更大了,傷口仍然隱隱作痛著,可是好像身體裡的甜蜜更多,讓痛,減弱了。
窗外,寒風冷冽,街上行人行色匆匆,紛紛拉緊衣領,腳步疾行,但世間有愛,有愛的地方不寒冷,這個忙碌的急診室內,陶澤森跟樂品妮擁抱著,他們不冷。
還很暖。
第10章(2)
***
隔天,神通廣大的某週刊,刊出樂品妮跟陶澤森在急診室擁抱的照片。
這張照片讓洪哥憤怒,讓樂品妮笑嘻嘻,讓陶澤森……面無表情。
洪哥憤怒來自於戀情瞞不住,但樂品妮不在意,她感謝週刊替她解套,讓她百口莫辯,得以間接承認戀情。
最終,洪哥只能認了他們這段感情,他讓樂品妮在一次訪談中,承認有交往的對象,而讓他最最擔心的巧克力廣告,卻意外的沒有引起廣告主不悅,聽說巧克力反而因為這新聞事件罕見的增加銷量,市調顯示,消費者似乎相信這巧克力有讓單身女性招來桃花的效果……
陶澤森因此又接到了N通電話,有長久沒聯絡的同學,有網站邀約專欄,有記者想要報導他,他的隱私與他的生活被打擾,這讓他幾乎成了半個名人,就連社區裡的居民都對他指指點點。
他該生氣的,該怨起讓他失去低調的樂品妮的知名度,該討厭那些愛炒八卦的人,可是,他卻不氣不怨不恨不討厭,他繼續面無表情的過每一天。
他只是全心全意的陪著受傷的樂品妮,近兩個禮拜後,她痊癒復工,他也回歸原來的生活。
說是原來的生活,其實沒那麼簡單,他的人生其實已經因為突如其來的知名度轉了彎,他沒辦法再保持低調,但是,他不介意了。
陶澤森從沒有想過,自己能夠忍受這些,但他發現愛情不簡單,如果不是因為陷在愛裡面,過去的自己若遇到這種事情,一定會逃的。
逃到哪裡也好,只要能回歸平靜,就好。
這些日子以來,這想法不是沒有出現過,但每當他一轉頭,看見她笑咪咪的臉,就覺得那想法突然變得很薄弱,甚至想嘲笑自己,竟然想逃呢,逃什麼呢?逃到哪兒去呢?逃到天涯海角,沒有人認識他,重歸所有寧靜,但沒了她的笑容,值嗎?
幾乎是那樣立即的,他的心自己冒出解答。
不值。
當答案從心裡這樣冒出來的同時,陶澤森發現自己已然調整好心態了,他整個人準備好了,這場愛情裡的壓力,突然變得如雲煙般輕緩……是沒錯,他沒辦法適應得這樣快,但他可以盡量做到無視,因為清楚,有更重要的人在。
一如曾經想用來衡量這份愛情的天平,要愛她,就得忍受這困擾,忍不了,就放手。
放不了手,就要忍。
努力地,抱持不介意的心情過生活,若前方有人潮,他會故意調整視角看遠方天空,望著蔚藍的廣闊,漸漸地,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