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用餐。」
「我以為你會看到我們休息的牌子,今天不營業。」少女說。
少年有點困窘,欲言又止,「誰叫你把飯菜炒做得那麼香,整條街都聞到香味了。」
這樣說起來還是她的錯?
他的眼垂放到兩盤還冒著香氣的炒飯上。「那這個?」
「我要吃的。」
他不能去質疑人家一個女孩是不是吃得下兩盤炒飯,他腦袋才動了那麼一動,不用回頭,又聽見老人頑童般的叫囂。
「我要吃飯!你不給我弄吃的來故意想餓死我,我要回去告狀!」
少女明顯的看見少年額頭的青筋跳了下。
「這樣吧,如果不介意,這兩盤炒飯請用。」少女話還沒說完,一盤炒飯已經憑空消失,只見老人笑呵呵的,老大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欸!」這算搶案嗎?
「雖然火候上把握的不夠細緻,不過小妹妹的基本功很不錯,將來前途無可限量。」老人手拿湯匙揮舞,還有空評論。
少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的難得在於這世上煮食的人比螞蟻還要多,能得到他師父誇獎的人卻寥寥無幾。
看著無動於衷杵在那的少年,杜曉算把手上剩下的炒飯也放上桌子,對他說:
「你也餓了吧?這給你吃。」
沒什麼掙扎,也不客氣,他點頭當作道謝,坐下,專心對付他的食物。
「吃辣嗎?」看著食物消失的速度,這一老一少是真的餓了。
老人忙不迭的點頭,語氣飛揚的嚷,「我要辣……越辣越好。」
她轉身回廚房,再出來時端了一個小碗。
還來不及警告,老人感覺口中唾液湧動,挖了一大茶匙的辣椒醬就往炒飯澆去,然後剷起拌飯往嘴巴送。
「媽呀,這是道地的大紅袍花椒,麻、辣、燙、鮮、香,我有多少年沒吃到了,小妞,你好樣的!」一邊喳呼,一邊噴淚,然後怕人家跟他搶似的把那小飯碗的辣椒醬放到自己跟前,攪和著眼淚還有鼻涕,把那盤紅艷艷的炒飯吃了個乾淨。
至於那個少年,他安靜如昔,看不出吃得很香很來勁的樣子,他只是專心一口接著一口的對付著盤子裡香軟松滑的炒飯。
燈色昏黃,女孩腋下夾著托盤,看著吃飯的……應該是爺孫吧……又不像……慢慢踱回後面。
她隨即把這件事拋過了牆。
只是一盤鹹魚炒飯,任誰都沒想到會造就了往後的……風雲際會。
第1章(1)
如果在這裡做事,伙食一定很不錯——
這是她走進「耳朵眼」用過一頓飯出來的感想,站在陽光下掀動鼻子,彷彿還能嗅到起司夾著燉牛肉的飽滿濃郁,醬汁迸放在嘴裡時,西紅柿還有洋蔥的鮮甜,從石窯裡烤出來帶著焦香薄紙般的脆餅……儘管已經餵飽了肚皮,無比的香味還是讓她招架不住。
吃雖然是越老字號越好,但是新店應該也有驚喜,多元的選擇才能滿足更多細膩的要求啊。
譬如她的胃囊。
對啊,她饞。
她承認自己的胃袋通四海,小至便利店五十元便當,再高一級陽明山的野菜,還是更上一層樓的法式料理,只要是美食她都可以納入腹內,從來無國界。
像這樣的意大利式餐廳,她也很捧場。
牆上徵人的紅紙落入她眼底。
誠徵
工讀生數名。
待優。
意者內洽吧檯寧先生。
她只定定的看一眼就直接回到飯館裡頭。
對她的去而復返,站在小吧檯後面的男人雖然有些詫異但一閃而過,手下繼續擦拭著玻璃杯。
中午的飯館應該很忙,人聲鼎沸,這間隱匿在曲折巷弄裡的飯館客人卻只有小貓兩三隻。
不走現下潮流餐廳流行的「東方禪」裝潢風,用大量的花崗石、夾紙、噴沙玻璃當建材,加上綠竹甚至流水瀑布,這裡的設計都用木料,鋪著靛藍、鵝黃、嫩粉的三色流蘇桌巾橫披過桌面上,原木刻花椅,窗明几淨,清爽優雅,比人還高的盆栽四散各角落,明明就是個好地方說。
她的身高還構不上小吧檯的高度,得坐上吧檯椅才能跟那位寧先生講上話。
「請問……飯館為什麼叫耳朵眼?」一開口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她的聲音柔軟,很順耳。
男人透過金框眼鏡打量她,一雙包腳的米色鞋,一件長袖棉質連身裙,針織混毛的質料,穿在她身上貼著不算很有曲線的身體,清妍中帶著一種皎潔如月光的瑩亮,她把長髮分成兩股挽在後腦,露出素淨的五官,雖然沒有驚心動魄的美貌,卻給人說不出的好感。
她的年紀讓人很難猜,純真中混淆著一點清淡,隱約的成熟中又覺得沒什麼熱度。
「因為我的餐館有自信能讓來店用餐的客人吃到最頂級的料理,客人只要帶著舌頭進來,就能充分享受到味蕾的滿足,至於……」他俏皮的指了指耳朵跟眼睛。「可以暫時遺忘它們的功能。」
他是帶著自豪的,完美的工作團隊,慢慢上升的業績,雖然,距離想像中的目標還有那麼點遠,甚至不太好,管他呢,羅馬又不是一天造成的,他很樂觀。
老實說杜曉算還滿喜歡他的解說。
一個反向操作的店名。
一個有自信的店長才能帶領優越的部下創造出佳績來。
「那……請問我得做些什麼才能得到工作?」
「掃地、上菜、顧客點單、擦桌子、折紙巾、擦玻璃,就外場之類的。」等同店小二、跑堂、打雜、夥計是一樣的。
「工作時間呢?」
「一個月休四天,但不能休假日。」他抱胸看她。
「我本來想說看能不能在廚房做事?」嗯……順便偷師。
「小妹妹,我們廚房不缺人。」他還是抱胸看她。
啊,跟她心裡的盤算有點距離,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可以,她連考慮都沒有。「工讀生就工讀生,我對工作很不挑,還有我不是小妹妹,我二十三歲了。」
負責應徵的男人一臉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