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別囉嗦,咳聲歎氣,我的好運全被你歎光了。」一口氣十年運,他歎得運氣全沒了。
康永澤用力一哼。「釣了老半天連條魚也釣不著,你怎麼不乾脆下池子裡撈。」
「我是姜太公釣魚,不用餌,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愛殺生呀!」他看了眼冒著煙的鐵網,心裡暗念: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人老力衰就說一聲,我不會笑你,從處境來看,你沒比我好過到哪去。」同是天涯淪落人。
「你……唉!」同病相憐。
自從康永澤「不小心」K了拾文鏡一拳,一向溫順的莫筱亞終於發火了,而且這把火還不小,燒得康永澤哇哇大叫。
她言出必行,當真不理人,不管他用什麼方式逗她,她不笑就是不笑,板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跟她交談。
他一開始以為她在氣頭上,氣過就算了,她不是會記恨的女人,因此沒往心上擱。
誰知她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只要他一天不向拾文鏡道歉,並試著收斂脾氣,她就連看也不看他一眼,更遑論是讓他親親抱抱。
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低頭,一個月飛快地過去,進入第二個月的冷戰,他們還沒和好。
想當然耳,康永澤也不能對她這樣又那樣,慾求不滿的男人有多暴躁,看他就明瞭。
「要不要吃魚?」他徒手現撈,取材便利。
管爺爺把眉一挑。「你知不知道那一條有多貴?」
鐵網上並排著四、五條鮮肥錦鯉,老婆子一瞧見,肯定心痛得跳腳。
「管他多貴,吃得痛快才重要,魚本來就是給人吃的。」他們在水裡游來游去,優哉游哉得讓人好眼紅。
一口吃了就不礙眼。
「說得也是,我們不吃它們,它們遲早也會死。」他這也算做善事,讓魚兒脫離苦難,早日投胎轉世。
「老頭,你和櫻子奶奶是怎麼回事,你幹麼還不擺平她?」害他連帶受罪,當起望妻石。
管爺爺沒好氣的一橫目。「我才要說你不會做人呢!都幫你幫到床上了,可你這沒用的傢伙又被踹下床,你有比人家差嗎?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居然拼輸四十來歲的中年熟男。」
壞就壞在他那張嘴,沒得救了,人家用的是不費力的軟功,他只會學瘋狗亂吠,難怪鋼遇柔敗下陣來,輸得灰頭土臉。
「我沒有輸,我只是以退為進,另尋他法。」康永澤嘴硬的不認輸,魚身沒熟透就大口咬,撕咬的狠勁像在啃某人的肉。
「好好好,你儘管自欺欺人,哪天老婆、孩子都變成別人的,你別來找我哭訴。」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但以他們目前的僵局,很有可能真便宜姓拾的男人,他太狡猾了。
「我是以過來人經驗給予忠告,越不可能發生的事越容易發生,我……咦?承承、堂堂,你們要到哪玩呀?」他的乖孫,精力充沛。
看著一對可愛的小金孫走過去,管爺爺笑咪咪的瞇起眼,招手一喚。
「我們要去放風箏。」管堂搶著說話,雙腳一蹲學兔子跳。
「喔,放風箏呀!你們精神真好,奶奶還買風箏給你們玩。」老婆子寵孫子,什麼都捨得花錢。
「這不是奶奶買的。」乖巧的管承偷偷看了眼正在生悶氣的高大背影。
「是你們川爺爺?還是珍婆婆?」他們呀!省吃儉用不用在三個女兒身上,偏寵什麼都有的雙胞胎。
兩顆小腦袋同時左右甩動。「不是。」
「咦,那我猜不著了,誰會這麼客氣,送來兩隻蜈蚣和蠍子的風箏。」如果要討好他,應該是茶葉盒好酒,老人家的小嗜好。
喝酒好助眠,清茶潤肺。
「是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拾叔叔。」他脾氣好好喔,常帶些彈珠、公仔來送他們。
「什麼,姓拾的入侵『瀧之屋』?!」
康永澤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聽到拾文鏡連他最後的地盤也敢登門入室,毛髮一豎,倏地轉頭,呲牙咧嘴地露出吃人凶相。
「對呀!他在主屋陪小亞姐姐聊天,小亞姐姐笑得捧腹。」太奇怪了,康叔叔的臉怎麼黑了,小亞姐姐開心不好嗎?
「好呀!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看我怎麼收拾他。」康永澤沉著臉,一副要上陣殺敵的樣子。
網上的魚還在烤著,燒紅的木頭劈啪作響,他把吃了一半的魚頭一丟,人就如火燒屁股一般,一刻不停留地奔向櫻子奶奶所下的禁區。
而管爺爺還優哉游哉的釣魚,事不關己的享受垂釣的樂趣,順便偷兩口魚肉嘗鮮。
「承承、堂堂,要不要吃魚?剛烤好的,正鮮甜。」不吃白不吃,別浪費了。
兩個小孩發惡地搖著頭。「爺爺,你偷捉魚,你不乖。」
「哎呀!魚是我養的,吃幾條有什麼關係,你們來嘗嘗看,真的很好吃。」他咬了兩口,表示甘甜鮮嫩。
「會不會中毒啊?那是觀賞魚耶!」爺爺好殘忍,吃他的花花和小乖。
「中毒?」呃,應該不會吧!
管爺爺遲疑了下,偷偷地把嘴裡的魚肉吐掉。
「奶奶要是知道你偷吃魚,一定會很生氣。」奶奶每天早上都會餵魚,跟魚說話。
一提到老婆,他脖子縮了縮,「不告訴她,她就不知道了。」
他想著,待會兒叫物部川買幾條補上,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天換日。
「可是她有看到你們在烤肉呀!還說你的煙太大,要是熏死她一條魚,她跟你沒完沒了。」管承背得很熟,一字不漏的照念。
「什、什麼,她全看見了?!」他拿釣竿的手微顫,疑似中風的前兆。
管堂嘻嘻哈哈的指向主屋。「你看嘛!奶奶不是坐在那裡,她捂著嘴在笑。」
笑?
管爺爺瞇起有些老花的眼,看向有些距離的菱形窗台,一抹笑得花枝亂顫的身影漸漸清晰,妻子那頭半白的發跳入視線裡。
有古怪,這老太婆在高興什麼,都七老八十了,還笑得像十七歲的少女,一點也不含蓄,笑聲之大連耳背的他都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