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惜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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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這傢伙做什麼他都不會有意見,可是他最恨她為了他的事而糟蹋自己的身體。

  「啊,阿勢!你回──」宿子起身,想跟他打招呼。

  「你什麼時候起床的?」尹勢沒有笑臉,劈頭就是嚴厲的質問。

  宿子一愕,說不出話來。

  尹勢更用力注視著宿子的臉,發現她的眼窩因為熬夜而染上了疲憊的顏色。

  他非常火大。「什麼時候?!」他的口氣更急。

  「呃……」見他這樣,宿子不敢說實話。

  「三更?」他再逼問。他想,是他把她吵醒的嗎?

  宿子不回話,因為他答對了。

  尹勢太瞭解她了,知道自己猜到了,便不再多問,而是走過去,拿走宿子手上的衣服。

  他看到衣服上的破洞都被補了起來,只覺得心裡泛著疼、泛著心酸。

  他想,為何自己這樣拚命了,還是無法讓宿子脫離這種必須補衣的貧窮夢魘?

  「你起床幫我補衣?」他問宿子。

  「對……」宿子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個字來。

  「以後不需要。」他說:「我們有的是錢,衣服再買布來做就好了。」

  「沒、沒關係,補一補還是能穿啊……」

  「我說不需要!」在他看來,補衣就是貧窮的象徵,既耗時又傷身。

  他們好不容易才從貧窮的痛苦中脫離出來、好不容易可以自己掌控命運了,那他就絕不會讓他想守護的人再做這種事。

  「你幹麼那麼凶?」宿子也不滿了。奇怪,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她問:「是我補得不好看,所以讓你生氣嗎?」

  當然不是!他只是不要她為了他這樣累壞身子。

  宿子又說:「因、因為你半夜出去了,我有點擔心,所以才想補個衣,順便等你……」

  等他?那更是他所不樂見的。

  「反正你不要補。」尹勢說:「以後有破洞的衣服,都直接丟了吧。我出去是辦我自己的事,你也不需要等我。」

  她這樣熬夜等他,他的心怎能不牽掛?

  「尹勢!」宿子大聲地說:「這點事我能做,你不要老把我當成只會生病的廢人,什麼都不讓我碰!」

  一夜沒睡的尹勢很累了,累了脾氣更沒法控制住。

  雖然他平時都笑嘻嘻的,其實脾性是很暴躁的;加上他發現宿子是那麼的不珍惜自己的身體,做讓他心疼的事,卻又固執的不認錯、和他辯,他越加怒不可遏。

  「我花了那麼多錢買藥,不是讓你這樣糟蹋你的身體!」他凶。

  「我總能為你做點事吧?」宿子也生氣了。「我不是你的拖油瓶啊!」

  宿子仍是不聽他的話,甚至頂撞他。

  尹勢忍無可忍,終說了重話。「你再這樣我行我素下去,就是我的拖油瓶!」

  「什、什麼?」宿子的心猛地一窒。

  尹勢也愣住了,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

  他愣愣地看著宿子,宿子的眼眶發紅。

  他的話,重重的刺傷她了;他早知道,宿子是多麼忌諱拖油瓶這個字眼。

  不管藥多麼苦,她都會將藥吃下,沒有半句喊苦的怨言;不管身體再怎麼不舒服,她還是逞強想為他做些什麼……

  這些都是因為她不想成為他的拖油瓶。

  可這傢伙又怎麼知道,他從來沒有把她視為拖油瓶過?他只是因為心疼,她的身體那麼羸弱,每次看到她那樣逞強,他的心,就像要裂開了似的。

  以前,他會以為這樣的心痛,只是青梅竹馬的友情,或同病相憐的感情,畢竟他們在一起相處那麼久了;但最近不知怎麼回事,他越來越易怒,只因為那道心口上的傷痕越裂越大、越來越痛。

  他為了掩蓋這道傷口,所以只能發脾氣,好轉移自己的注意。

  他有點不敢細究這樣的感情,到底是青梅竹馬的友情,還是……其它的。

  宿子低下頭,把桌上的針線都收拾乾淨,然後便怯怯的回到了她的床鋪上,蓋好棉被,躺著。

  「對不起……」她悶悶的說:「我以後不會這樣了,絕對不會再讓你感到麻煩的。」

  不對,宿子,不是的……你要仰賴我一輩子,我很甘願,可是……

  尹勢很想說些什麼,可是他說不出來。

  他總覺得心頭有一個結,梗住了他的真心話。

  最後,他沒說什麼,只低聲說:「我去弄早飯,你自己吃吧。」

  宿子沒說話。

  「我一會兒還要出去,你吃完不用等我,好好睡覺,不要再這樣胡亂來了。」

  「好……」宿子的聲音很沙啞。

  尹勢握緊拳頭,悶悶不樂地走出了房。

  一直忍耐著的宿子,終於忍不住了,躲在棉被裡,嗚嗚嗚地哭出了委屈。

  她什麼都不是。

  她只不過是尹勢的拖油瓶而已。

  這樣的她,還奢想在他的心目中佔有什麼特別的位置?

  第3章(1)

  尹勢幾乎一整天都在外頭跑,只有午餐時回來替宿子熬了一鍋魚肉粥,再替她溫在房裡,讓她隨時都可以吃。

  但宿子根本沒胃口,連尹勢進她房裡的時候,她都假裝睡覺,沒有搭理對方。

  其實,她沒有闔過眼睛,她的眼裡全是悲傷的淚水,讓她怎麼也無法安心的闔起來。

  她想起從前在托孤院時,尹勢總是為了照顧她而被絆住。

  大家都去玩的時候,因為她,一向最愛玩、最愛領頭的尹勢,必須留在屋裡給她熬藥,至少也得背著她出去,讓她留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她還記得,有一次尹勢要去上工,不去上工就會被那漢子打,可因為她發燒需要照顧,尹勢還是留了下來照顧她,結果被那漢子打得全身瘀青。

  就連逃出那個魔窟,他也放不下她,仍帶著她一起逃出來,然後在外頭不知做著什麼行當,好養活她和自己。

  種種,種種……

  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在絆著他,她一直都知道。

  你再這樣我行我素下去,就是我的拖油瓶!

  這話從尹勢口中說出來,像千刀萬刀似的,剮她的肉,讓她痛不欲生。

  尹勢很少生氣,總是嘻嘻哈哈的同她打鬧、開玩笑,或是說些不正經的話來安慰她、轉移她對病痛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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