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落,他不由分說地掛電話,沒想到這一掛,斷的是兩人之間愛情的聯繫。
那天晚上,他去她家拜訪,她不在。
「小姐出國旅行了。」傭人告訴他。
他訝異。「出國?去哪裡?」
「她說要去美國找朋友,傍晚臨時訂的機票,現在應該到機場了。」
他立刻打她手機,已關機,他留言,她不回。
他惱了,狠下心不理,埋首工作。
兩個星期後,她回國,兩人在一場社交宴會上巧遇,結束冷戰,重修舊好。
他後來才知道,原來從那時候,她已開始在兩個男人之間劈腿,她在默默地比較審核,究竟該將誰踢出局。
而他,便是出局的那一位。
或者該說,是因為他偶然撞見她和另一個男人在夜店前激吻,她不得不對他攤牌。
令他痛心的是,那男人竟是他一向最疼愛的親弟弟,嚴飛。
他親愛的女朋友在兩個男人之間劈腿,而他弟弟竟也願意配合她,在他面前演戲。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阿飛?」他質問。
「那天下雨,我遇到他,他為我撐起一把傘。」燦心回答得很乾脆。
嚴飛則是頻頻道歉。「對不起,哥,我真的很抱歉,我承認我暗戀燦心很久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因為愛的風暴難以抵擋,所以嚴飛選擇背叛親情,背叛自己最尊敬的兄長。
他發狂了,這雙重的背叛激怒了他,從小到大,他初次完全無法掌控情緒。
「我不會原諒你們的!永遠不會!」
「所以呢?你想怎樣?殺了我們嗎?」燦心竟還挑釁他。
他狂怒地瞪她,如一頭負傷的野獸失控地咆哮。「如果可能,我會!我會殺了你們兩個!」
他對自己的弟弟和女友撂下狠話。
孰料隔天清晨,他便接到噩耗,他們倆在夜店狂歡後,酒醉駕駛,出了車禍。
送醫急救後,燦心不治死亡,嚴飛也受重傷,差點必須鋸掉一條腿,勉強保住性命,卻因此失去摯愛,整個人失魂落魄。
是他的錯嗎?
若是當時,他選擇的是原諒,而不是惡毒地怒斥,命運的轉輪是否就會轉向不同的方向?
「是你跟我殺死了燦心!」嚴飛要他擔起共同的罪業。
而他,看著瀕臨崩潰的弟弟,無可反駁。
一場車禍,令他同時失去兩個重要的人。
從那之後,他的生活便只是單調無趣的煉獄,日復一日,消磨他神魂。
他從此不懂得快樂——
***
雨還在下。
雨勢逐漸激烈,雨滴如墜落的流星,重重敲擊車窗玻璃,在嚴琛耳畔織成一首磅礡的交響樂。
他回過神,驚覺自己竟在原地出神了將近十分鐘。
他驀地收攏眉宇,對自己感到不滿,許久以前,他便警告自己回憶無益,不許困在過去走不出來。
他必須前進,也只能前進。
他發動引擎,回轉方向盤,車輪向前順暢地滑行,他下意識地拾眸瞥後視鏡,車身後,是一簾茫茫雨霧,有一道身影搖晃。
那是誰?
他乍然瞠目,驚覺那道影子似曾相識,彷彿就是……
韋彤?
嚴琛急忙倒車,停在她身邊,開門下車。只見她在大雨裡倉惶四顧,如驟失方向的驚蝶。
「你怎麼了?」他焦灼。
她聽聞他的嗓音,茫然回眸,眼神的焦距卻不在他身上,她彷彿認不出他是誰,又或者心神震盪太劇烈,一時安定不了。
「周韋彤,你還好吧?」他關懷地問,展臂想扶她,她卻忽然甩開他,放聲尖叫,淒厲的聲嗓在空中迴盪。
他驚駭,怔忡地望她。
她聲嘶力竭地尖喊,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他聽出那連綿不絕的吶喊蘊藏著無限哀憤。
然後,哀憤漸漸淡了,只餘悲傷的低吟,與淅瀝的雨聲相互合唱。
她蹲下身,螓首埋進雙腿之間,將自己蜷縮在某個憂鬱的時空裡,不願面對任何人。
他無法接近她,一時不知所措,半晌,他心念一動,從後車廂取出一把大傘。
傘面撐開,他握著傘柄,默默地站在她身畔,為她遮去一片淒風苦雨。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是哀惋的百年,她終於揚起淚痕交錯的容顏,蒼白的唇瓣輕顫。
他心弦一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憂傷地咬唇,良久,正欲開口,一個男人忽然慌慌張張地追出來,左顧右盼。
「韋彤、韋彤!」
她聽見他的叫喚,悚然站直身軀。
「太好了!你還在——」男人急奔過來,試著碰觸她。
「別過來!」她靈巧地閃身,躲到嚴琛身後。
他愣了愣,沒想到她會小鳥依人地藏在他後頭,一手還抓著他衣袖。
「你是誰?」男人見狀,敵意地瞪他。
「你又是誰?」他不客氣地反問。
「我是韋彤的男朋友!你呢?你認識她嗎?」
「我是她老闆。」
「老闆?」黃凱超愕然。「韋彤老闆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這路是你家開的嗎?」他語鋒譏刺。
黃凱超皺眉,見他面色陰沉不善,決定少招惹為妙,逕自轉向女友。「韋彤,你聽我說,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我都親眼看到了,你還想說什麼?」周韋彤語調冷漠,毫無起伏。
「那是……怎麼說呢?只是一時失控……」黃凱超急躁地直搔頭。
「就你知道啊,我本來以為你今天晚上不會來了,所以才……她就是我跟你說過那個『最後的妖精』,她喜歡『法老王』,結果兩個人吵架了,她心情不好來找我訴苦,我也沒想到她會……她說要給『法老王』好看,所以……唉,我真的是不得已啊!」
最後的妖精?法老王?
縱然黃凱超解釋得顛三倒四,嚴琛仍是約莫猜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總之就是他以為今晚女友不會來訪,於是在家裡招待一個女網友,沒想到兩人意外擦槍走火……
「你跟那個女的上床了?」他厲聲質問。
黃凱超聞言,後頸一縮,眼神飄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