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想愈怒,嚴琛決定把罪魁禍首叫進來,面對面把話講清楚。
說做就做,他按下內線通話鍵。
「韋彤進來!」很傲慢的口氣。
對方沒立刻回答,短暫的沉默如一根鋼弦,揪緊他胸口,他竟感覺……透不過氣。
「……是。」她終於輕聲回應。
而他總算能順暢呼吸,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淺笑,但不過轉瞬,當他發現自己竟莫名其妙發笑,連忙鬱悶地收斂。
他笑什麼?他叫人進來是要好好審問她的,可不是笑嘻嘻打哈哈!
嚴琛深呼吸,將臉上所有多餘的表情抹去,上半身斜倚著牆,擺出冷淡高傲的老闆架勢。
片刻,門扉傳來清脆敲響,跟著,周韋彤推開門,懷裡抱著一疊文件,盈盈走進。
他凝望她,雖是百般命令自己漠然,仍是注意到她的臉蛋似是清減了,身材也消瘦。
她這幾天該不會都沒好好吃東西吧?
「Boss,這些文件麻煩你簽名。」
「知道了,你先放著。」
她微微頜首,將文件擱在他辦公桌上,背脊挺直,如一尊雕像凍凝原地。
他見她一副木娃娃般的模樣,一時無措,不知該從何啟齒,過了好片刻,總算醞釀好氣勢。
「周韋彤!」
「是。」
「你——」
她低眉斂眸,安靜地等待他撂話。
「周韋彤,你……」
「是……」
是個頭!是個鬼!
她看不出他很生氣嗎?看不出他已完全化身冷血閻羅,正準備大肆噴火嗎?為何她還能如此眉目不動,屹立不搖,彷彿不把他當一回事?
可惡,太可惡!
嚴琛陡然立直身子,大步流星地逼臨周韋彤,在她面前停定。這個不怕死的女人,竟敢挑釁他的威嚴,他一定要狠狠教訓她。
「周韋彤!你——心情不好嗎?」
「嘎?」她震住,似乎沒料到他會這樣問。
連他自己也想不到,醞釀半天的怒火乍熄,氣勢頓萎,大魔王成了一頭低聲下氣的小狼狗。
「是不是我哪裡惹你不開心?你可以跟我直說。」
她不語,驚詫地凝睇他,好一會兒,明眸氳開謎樣的水霧。
「我……沒有不開心啊。」
沒有才怪!沒有的話,她為何這幾天都是無精打采、笑容慘澹的模樣?嚴琛蹙眉。
周韋彤觀察他陰晴不定的神色,數秒後,輕輕歎息。
「Boss,你是不是很擔心日本那邊的合作案?沒想到吉田社長會臨時反悔……」
「他只是故意拿翹,想在談判桌上爭取更好的條件罷了。」嚴琛不以為意地揮揮手。「我們不必隨之起舞,就讓他唱獨腳戲去。」
「是這樣嗎?」她又是一聲歎息。「看來我該學的地方還很多。」
他笑道:「所以你跟著我就對了,我會教你。」
她默然不語,怔怔地凝睇他溫煦的眉宇。
「怎麼了?」他懊憎地發現她心情又沉了。
「沒有,我只是……我以為自己留在你身邊,可以幫忙些什麼的,但我好像……什麼也幫不上。」她悵惘地凝眉,瞳神失了光采。
她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她看著他,櫻唇勉力綻開淺笑。「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就這樣讓她走嗎?
嚴琛郁惱,大手搶在理智運轉前動作,一把擒住她皓腕。
她訝異地回眸。
「別走。」
「還有事嗎?」
他不回答,手臂用力,一把將她旋向身前,分出一隻手,粗礪的掌心溫柔地撫摩她軟嫩的頰。
「你、你幹麼?」她驚顫地問,芳頰嬌羞地漫染薔薇色澤。
他靜靜注視她,看得她一顆芳心不受控制地悸動,然後,他用力掐住她臉頰。
這突兀的舉動嚇著了她。「嗯,你放開我……」抗議聲猶如貓咪咕嚕。
「我不放。」嚴琛更使勁掐。「除非你老實說為什麼心情不好?」他像幼稚的小男生,欺負自己心儀的女孩。
「就說了我……沒有啊。」
「還不承認?好,再不說的話,我就……」他摘下她眼鏡,俊臉俯落,與她只距離危險的一公分,用意明顯。
她驀地暈眩,心韻狂野,言語在唇畔躑躅。
他見自己威脅不見效,索性埋下唇,正大光明地親吻她,啄她的唇,吸吮芳香的甜汁,將她品嚐得徹底。
而她失了氣節,軟綿綿地任由他蹂躪,直到他輕薄夠了,氣息不穩地退開,她才顫顫地揚起迷離水眸。
他也正看著她微笑,戲譫地捏她鼻尖。「我們蹺班吧!」
***
他說要蹺班,地點由她決定。
「為什麼要蹺班?」她不可置信,這不像是他這個工作狂會做的事。
「你不開心,不是嗎?我們去做會讓你快樂的事。」這是他的理由。
為了她。
她有些感動,卻更心酸。「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走吧!」他強拉她離開辦公室。
見他興致勃勃,她不忍掃他的興。「真的我說去哪裡,都依我嗎?」
「都依你。」
「那好吧,我們去白沙灣,坐捷運去。」
「那多麻煩!為什麼不開車?」
「因為這樣,你才可以看見跟平常不一樣的風景。」
於是,在她的堅持下,他們搭上捷運列車,一路搖晃到淡水。
她指給他看窗外的景色,座落高處的圓山飯店,紅色的屋瓦在陽光下閃耀,櫛比鱗次的民房,陽台上栽著一盆盆五顏六色的花草,人行道上,幼稚園老師領著一群可愛的孩子唱歌出遊。
列車駛過關渡,視線豁然開朗,河水蕩漾,蜿蜒過翠綠的平原。
「風景很美吧?」她問。
「嗯。」他點頭。
「有多久沒注意過這樣的風景呢?」
多久呢?嚴琛惘然尋思,似乎很久很久了,他不再將週遭的風光看進眼裡,好山好水對他都猶如浮雲。
周韋彤深深地望他,望進他靈魂之窗的最深處。「你說要讓我快樂,其實你自己才應該找快樂。」
他一震。「我看起來像不快樂嗎?」
「超酷的好嗎?」她柔聲揶揄。「我不是說過,大家都叫你『冷血閻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