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女孩的童年,都曾經夢想擁有一個芭比娃娃。
而那天,她把自己變成了芭比娃娃,享受變裝的快感。
在東京這幾天,她陪著老闆拜訪客戶、考察業務,陌生的環境與人情,激發她無限的靈感,她甚至主動觀察街頭女性的穿著,試著發掘適合台灣0L的服裝品牌,為i-Fashion秋季的慈善服裝秀尋覓可能的合作對象。
某天,嚴琛領她進一家大型連鎖藥妝店,要她仔細觀察店內的產品。
「最近幾年,台灣女性愈來愈喜愛日本的開架式彩妝個跟保養品,你好好看看,帶些試用品回去。」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在i-Fashion雜誌裡介紹這些日本藥妝產品嗎?」
「你認為呢?」嚴琛不答反問。
「其實我最近查資料,發現台灣有幾個美容評比網站,很多網友都會在那邊交流分享,我有想過,或許i-Fashion可以跟這些網站合作……」嗓音逐漸細微,對自己靈光一現的想法,她其實很沒把握。
不料嚴琛卻讚許地點頭。「很好,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負責。」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副總的意思是……」
「這個想法很不錯,回台灣後你提企劃給我。」
真的假的?他要她提企劃案?周韋彤不敢相信,工作十年,從來沒人准許她提出任何構想,以前當美編的時候,公司也只要她中規中矩地為書籍設計封面,扼殺她每一個新生的創意。
久而久之,她厭了、倦了,對一成不變的工作內容感到無趣。
可嚴琛……這個可惡又冷血的老闆,竟鼓勵她創新?
她不想顯得自己很沒骨氣,但一顆芳心無法控制地迎空飛揚。
為何老闆們就是有這種魔力?一句話可以把員工打進地獄,也可以將他們送上天堂。
於是,周韋彤不由得更賣命了,陪老闆跑遍東京,盡心盡力。
這天晚上,兩人回到飯店,連日來疲勞累積,都累了,嚴琛說要到飯店酒吧喝一杯,她則乘機享受熱騰騰香噴噴的泡泡浴。
洗完澡,她換上舒適的長袖T恤跟休閒長褲,正準備上床睡覺時,一串清脆的鈴音乍然響起。
是蔡常熙,他打電話找不到嚴琛,托她轉達重要留言。
「Boss……還好吧?」他突如其來地問。「他今天心情怎樣?」
怎樣?她愣了愣,回憶今日老闆有無異樣,但她只覺得他一如往常地氣宇軒昂,俐落又幹練。
「還好吧,談生意的時候很精明啊,看得出來那些日本人都挺欣賞他的。」
「我不是說這個。」蔡常熙歎氣。
「那是哪個?」她不解。
「就是……今天是個很特別的日子,我擔心他……唉。」他欲言又止。「算了,你幫我找人就是了,我有急事問他。」
「知道了。」周韋彤莫名其妙地掛電話。
怕耽誤公事,她立即搭電梯來到位於飯店頂樓的酒吧,夜深了,裡頭人不多,嚴琛獨坐在靠窗的單人沙發,桌上一瓶威上忌喝了將近一半。
她來到沙發邊,想跟他說話,卻因為他臉上的表情而失聲。
那是一張寂寞的臉,平素凜然的線條鬆弛,不見自信,也拋去野心,空洞的眼神訴說著虛無。
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看到一個在濃濃迷霧中失去方向的孩子,無聲的悲泣揪擰她心弦。
是她……想太多了吧?這個跋扈專斷的大男人怎麼也不可能像迷路的小孩。
「你怎麼來了?」他瞥見她,迅速整肅面容,恢復一臉的冷漠淡然。
看吧,果然是她的錯覺。
「副總忘了帶手機嗎?」
「手機?」他蹙眉,掏了掏空空如也的西裝口袋。「大概是忘在房間吧。」
她將手機遞給他。「蔡特助找你,有重要的事需要你的指示。」
他點頭,接過手機撥給蔡常熙,短短幾分鐘便做出決斷。
她接回手機。「沒事的話,我先回房休息。」
「嗯。」他頷首。
她翩然旋身,走了兩步,終究難放心,又是回來。「副總,明天早上還要開會,你少喝點吧。」
「你怕我喝醉?」他諷笑。
「也不是,是……」她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蔡常熙說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到底有多特別?為何他要在此孤獨飲酒?「喝酒傷身,而且這兩天副總陪客戶應酬,已經喝不少了。」
他譏誚地冷哼道:「我沒聽錯吧?你這是在關心我?」
第3章(2)
不可以嗎?他畢竟是她老闆,她也是為他好,沒想到他並不領情。
周韋彤不愉地抿唇,氣自己多管閒事,正想離開,他忽地揚聲喚住她。
「坐下!」
「什麼?」她訝然回眸。
「坐下,陪我喝一杯。」他命令。
她可以拒絕的,執行助理的工作並不包括陪老闆喝酒解憂愁,但她還是在他對面坐下了。
他為她斟了三分之一杯威士忌,加了幾顆晶瑩剔透的冰塊。
「喝吧。」
她端起酒杯,飲一口,辛辣的液體入喉,她微微嗆到。
「你沒喝過威士忌?」他凝視她。
「第一次喝。」
他微揚嘴角,似笑非笑,示意她繼續喝。
她小心翼翼地淺啜一小口,便擱下酒杯。
而他,一逕恍惚地盯著她,深幽的眼潭隱隱燃燒著一簇火苗。
他在看什麼?她有什麼好看的?
周韋彤禁不住困窘,羽睫輕顫,如受驚的小鳥。
不知為何,有的時候,她會奇異地感覺他的視線似是穿透了她,看著不在這個時空的某個人。
究竟是誰呢?
她漫然尋思,下意識地轉動酒杯,眸光與停憩於酒海的冰塊共浮沉。
嚴琛盯著她好一會兒,然後,像是懊惱自己收不回目光,猛然別過頭,瞪向窗外。
周韋彤順著他視線望過去,這才發現外頭下雨了,雨滴溫柔地敲打玻璃窗扉,整個城市罩籠在一片煙靄朦朧裡。
安靜的雨夜,總是令人感到格外哀愁。
是因為這樣,這個平日強悍的男人才會獨自喝悶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