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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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她的心眼和她的貪婪只有螞蟻般大,所以容易滿足,不用金銀珠寶就能博她歡心一笑。還有,她的智慧也和螞蟻同等——她真敢把牛銅鈴送他!

  「這可是我這枝靈參第一次親手套到的東西,多珍貴呀,你不用感動道謝啦,趕快掛起來吧!」以後遠遠就能聽見他脖子上銅鈴在響,人未至,聲先到,叮叮噹、叮叮噹,鈴聲多響亮!

  睚眥眸光森冷,用視線在砍殺她,更想捏碎她塞在他掌心的鬼東西。

  「你自己留著用!」直接丟回去給她,不留情面。

  她嘴裡含糊其辭,瞅著他,像在偷偷罵他,最前頭幾句確實是的,她罵他不知好歹,罵他嘴壞心壞,罵他踐踏她的心意,但越罵,唇形越放緩,沒有聲音的語言,變得軟綿無力……

  而且,我以後也用不到呀……

  睚眥聽到了,更應該說是「看到了」,她落寞的沮喪表情。

  她在不久的「以後」,確實是用不到銅鈴抑是錦袋裡那堆雜七雜八的廢物,死去時,孑然一身,身外之物,什麼也帶不走,興許只剩加快相隨。

  睚眥拒絕任何心軟浮現上來,他需要做的,僅是讓她苟延殘喘幾日,多看幾天世間光景,然後,把她帶回龍骸城丟給魟醫,其餘都別多想。她的高興、懼怕或哀愁,全是她自個兒的事,與他無關。

  「我們只是暫租一間房清理你吐了我一身穢物,下午還很長,我們再去走走看看,或是你玩了一上午就覺得心滿意足,此生無憾,甘願跟我回城?」

  「還不夠!我要再去逛!」參娃跳起來,連忙下床,好似怕他會改變心意,方才佔據心頭的一抹陰霾又飛快散去,臉上恢復笑靨。

  「東西收拾拾,走吧。」見鬼了,他竟然覺得這株參越看越嬌俏,越看越像女人!她明明是個連胸部都沒有的傢伙……

  床上小玩意兒掃回錦袋裡,打結收好,拽進懷裡。

  「我不要再走過去很臭很臭的樓子,我從這邊下去。」她指著面向大街的窗,寧願一躍而下,也不想去聞四喜樓飯館瀰漫的人參雞湯味。

  「說什麼傻話,鼻子捏住不就行了。」

  「那味好濃,我一定會再吐一次。」

  真是株麻煩的參。

  他不介意她再吐一次,但他很介意自己再被她吐一次!

  他捏向她的鼻,狠狠地,她痛得大叫,拍掉他的手。

  「你做啥?好痛!」參娃摀住紅鼻,投以不滿眼神。

  「這樣便行了。」睚眥抓著她右臂緊系綁的絲帶,領她出門。

  「不要抓我的參須啦!你再這樣我也要扯你龍鬚哦!」

  「法術水準不同,我的龍鬚藏得可好了,你找不到。」

  兩人邊鬥嘴,邊走下長長木階梯,她才正奇怪滿樓子一絲味道都聞不到,來至二樓,仍是高朋滿座,而那些可怕刺眼的白盅依然在每個人手邊擺上一碗,她卻嗅不著令她作嘔的人參雞湯味。

  她鼻子壞掉了嗎?

  鼻翼努力翕動,吸進大口大口氣息,就是吸不進任何氣味。

  她分心地想著,迎面撞上另一位從小廂房魯莽蹦跳出來,滿嘴急嚷「好餓好餓我要吃飯」的年輕姑娘。睚眥出手拉參娃入懷,免去她狼狽跌跤之險,可參娃不懂,為何他要按住她的後腦勺,不讓她從他胸口抬頭,掌心的力道足以稱之為強烈,她的臉頰完全密貼著他的龍鱗薄甲——那並不是一件縫上甲片的衣袍,而是貨真價實的青彩龍鱗,等於是他真身的一部分,更代表她此時肌膚熨上的,是他的身軀。不知怎地,這個莫名的胡思亂想,教她驀然感到燥熱。

  「好香哦……」與參娃相撞的黑背紅裳姑娘不動如山,踉蹌不穩的只有參娃一隻,姑娘圓潤臉上笑意好深,抽鼻聲大到毫不掩飾,猛嗅參娃身上馥郁參香,資深老饕的模樣,宛如嗅到了世間極品。

  「睚、睚眥……」她快被睚眥壓進他的身軀裡面,擠扁臉蛋,堅硬的龍鱗刮得她好痛,她出聲要他趕快鬆手。

  「靈參的味兒——」圓臉姑娘又驚又喜,再聞一次,更加篤定。「是靈參的氣味!她她她她……」

  「走!」睚眥不多加理睬,攬緊參娃便要會帳離開,參娃在圓臉姑娘一喊出「靈參」兩字時,身子早就僵硬不知所措,全由睚眥抱著走。

  「等等嘛!是靈參對吧?」圓臉姑娘趕忙攔在兩人面前,嘰嘰喳喳:「你在哪裡找到的?我也一直好想吃看看靈參是啥甘甜滋味!靈參很會跑耶,我試過好幾次,怎麼都逮不到它們,你怎麼做到的?教我教我——再不然,我跟你買靈參好不好?別走嘛,先別走嘛——」

  睚眥瞄都不瞄半眼,繞過圓臉姑娘,逕自下樓,而參娃不敢抬頭,屏著氣息,埋首睚眥胸前,嚇得不輕。

  「我、我被認出——」她囁嚅。

  「噓。」他要她稍安勿躁,他付完銀兩,加快離去的步伐,圓臉姑娘追趕於他身後,還在嚷嚷。

  「那那那那你告訴我怎麼抓的嘛?它們咻地一下子就潛到土裡面,我動作再快也快不過它們,我這輩子啥參都吃過,就是沒吃過靈參——小刀小刀你來得正好!我看到靈參了!」她挽住一名男子,要他幫她追靈參,男人手裡托著盆大的湯麵,驚訝於愛吃的她竟能無視於它,足見靈參對她的吸引力多強。

  被喚做「小刀」的男子目光隨她手指方向落去,只能看到睚眥壯碩的背影,及他懷中之人的飄飄裙擺。

  「我沒瞧見靈參。」

  「那個男人懷裡——不,他應該是條龍——」圓臉姑娘脫口的「龍」字被小刀騰手捂蓋,沒能發出來。

  他低聲告誡:「你忘掉自己身處何地?」在西喜樓裡口無遮攔喊龍叫靈參,是想暴露自己亦非人類的事實嗎?!

  他們每過百年便回到四喜樓一趟,人事已非,物換星移,這裡再無故友,熟識的那些臉孔早已壽終正寢。他們重新在此求得廚子灶頭一職,工作數年,再離去,下回重返,又是一個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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