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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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頁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耳根子不用拉長,亦能聽見蟲鳴夜啼之外的雜音。

  採參的時候到了。

  睚眥克制狂囂笑出聲的喜悅,破開眼縫,以餘光瞄向撥土竄出的小玩意兒。

  參的獨特香息,淡淡瀰漫四周,光用聞的,都覺得補。

  他雙臂抱胸,結實長腿交疊,慵懶仿睡,不動聲色。

  參香逼近,參須如籐,爬了上樹,將睚眥纏繞起來,縛綁枝椏間,哼哼幾聲笑,洋洋得意。「人參煮雞湯,又油又香醇?人參花泡茶,強心通神智?人參果入口,鮮美紅通通?人參葉炒肉,微苦滋脾胃?也看你咽不嚥得下去!賞你兩巴掌,當個小教訓——」

  娃兒手掌大小的綠色葉片,揚高,落下。

  臉頰上,像被飄飄落葉拂過,一點都不痛,睚眥繼續裝睡。

  「可惡,用參形太便宜你!」

  樹下那株參好忙,抖完身上的泥土,原地打轉數圈,參模參樣逐漸模糊,取而代之是娉婷人形,參香味不減反增,睚眥將那株參瞧仔細些——參?不,它已經不是一株參的形狀,而是一個女孩……或男孩?

  難辨雌雄。

  參有性別嗎?睚眥想了想,不記得自己食過的參是否有雌雄之分,只是,他沒見過哪住參擁有渾圓胸部或是腿間多出一小截參肉根。

  它嬌小纖細,即便已是人形,仍是小小一隻,約莫人類十四、五歲的女娃兒體型。那張臉蛋,在月光下隱約散發著光,兩道眉,秀氣卻不失英氣,沒有誇張的濃密墨黑,而是淡掃翠黛,猶若兩柄精巧匕首,嵌在那兒。眉下的眼,宜男宜女,不是盈盈星眸,不是虎目如炬,彷彿兩顆黑亮珍珠,慧黠有神。睫兒似扇仿蝶,隨它眨眼而輕扇飛舞,鼻樑挺直優美,兩片豐唇大抵是整張臉蛋間最有姑娘味道的部分,男人的唇不會如此嫩亮,唇珠粉紅突出,當它撅起唇瓣,更是清晰可見。

  參雜著男孩與女娃味道的五官,融合得難以挑剔,若為雄性,它便是眉清目秀的娟麗男孩;若為雌性,它又變成英氣勃發的俏丫頭。

  一頭黑髮整整齊齊在腦門上束綰成高髻,綴以數十顆鮮紅色小小圓玉及幾片翠綠色五瓣葉玉,土黃色的衫褲飄裙與參色相仿,款式倒說不上來哪裡特殊,至少,對龍骸城民而言,再好看的衣物,不及自身鱗片的美,唯一教他發笑之處在於它纏系雙臂上數條同色繫絲帶……活脫脫就像是參須。

  不,應該說,它自頭到腳,仍是一株參。鮮紅色小小圓玉是人參果,如嬰娃手掌的五瓣葉玉是人參葉,睚眥還認真於它髮髻間尋找人參花的存在……看來,花已成果,無法親眼見識,可惜。

  它並非艷妍脫俗型的人兒,充其量只能稱之為細緻靈秀,相較龍骸城專出俊男美女,它離「美貌」仍稍差一截,可不代表它生得不好,它五官甜美秀麗,眉目靈活,不楚楚可憐,不孤傲自賞,嗔怒的表情不叫人反感嫌惡,倒似小姑娘撒嬌的嫩模樣。

  他瞄了眼它的胸口,一片平坦,連半點起伏都沒有,無法決定視它為男為女。

  他暗暗打量它的同時,它可沒在樹下閒著,變成人形,指掌攏攏捏捏,滿意於人形與參形迥異的力道,它甩甩手,正勤快活動筋骨,淺土黃絲帶隨之亂舞,運動足夠了,它準備上樹,教訓他這只不知死活的「弱傢伙」。

  一切皆如睚眥所希望,只要這株參離開土地,他再動手,就能採到完好無缺的靈參。

  它上了樹——用它的參須將它吊上去,拉近與睚眥的距離,也拉近它加入鮮鮻靈參鳳涎麒角雲水湯之日的死期。

  睚眥等著,等它一近身,便用巨龍鬚纏制而成的堅固金剛繩把它五花大綁,看它還能鑽往哪裡躲。

  他等著,終於盼到遊戲結束這天的到來。

  他等著……

  它停住了,停在他下方的枝椏不動。

  莫非它察覺到他的意圖,抑或他的殺意洶湧流露,引它心生警惕?

  那可不會有任何改變,它已經難逃他的手掌心,即便它轉身想逃,亦不及他來得迅速,哼哼。

  睚眥斂去慵懶,蓄勢待發的金剛繩拽在指節間把玩,只消五指一攤,射出金剛繩,靈參便能手到擒來。

  它既沒來,也沒逃,待在原地,不知篤磨什麼。

  睚眥定睛瞄去,它背對他,勾掛樹上,頭仰高高的,彷彿被神奇之物吸引過去,週遭其他玩意兒都教它看不上眼,包括他。

  精緻側顏染上月的柔軟金光,襯托那支鼻的挺俏,及兩片唇豐盈的弧形,月光落在它眼底,反耀出絢麗璀璨,好似它那雙眼,會發亮一般。

  它,竟然賞起月來?!

  靈參對月亮的喜好和崇敬,他耳聞過,魟醫提及,採參人亦然,只是他不知道它們會用這種對身旁一切視若無睹的目光在拜月。

  「好圓哦……好舒服的光。」它極似一隻啜飲冰涼泉水的小鹿,滿足於小小喜悅之中,閉上眼,吁著爽快笑歎,享受月光。他這才發現,它的聲音,偏女孩多一點,細細的,軟軟的,嬌嬌的。

  難怪採參人說,要採參,的趁月圓,應該只有這種時候,能抓到發愣的笨參吧。

  睚眥輕易睜開縛身參須,還咬了一截在嘴裡嘗嘗味道,它總算驚覺身旁尚有他在,但,遲了。

  它與睚眥對上眼,本該遭它綁牢牢的男人,坐直身軀,左膝微屈,姿態像盯緊獵物的豹。他渾身迸散的霸氣,教它察覺危險,前些時日他藏得太好,它以為他和尋常路人沒啥兩樣,可欺可戲,它錯了,這男人招惹不得——

  它迅速要躲回土底,睚眥動作更快,金剛繩脫手,如蛇般朝它竄撲而去,它驚呼,腰際被繞住,將它吊在半空中晃蕩,它立刻恢復比人形小上許多的參狀,從金剛繩縫隙中逃開,只要能踩回泥地上,誰也快不過它。

  「天真。」睚眥棄繩不用,枝椏間蹬足反彈的力道,輕易追上它,在它大驚失色的眼瞳中,成為最駭人的威脅,它舉起參須想反抗,卻很清楚勝算稀微,揮打於他身上的嫩須比棉絮更軟,他探掌捉它,不及男人臂膀大小的靈參落入他手中,他朝它挑釁咧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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