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他就像個家庭主夫一樣,要十年前的他來看看現在的自己,說不定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家裡的事以前一向都是思綺在負責,他不常在家,更別提做家事,在戰場上想著家,想的都是妻子美好的倩影,何曾想過獨自一人在家的思綺每天也必須忙碌的團團轉,忙著一件又一件,以為幾乎沒完的家事。
走到家門口,安德魯騰出一隻手,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正要開門,另一邊口袋裡的手機鈴聲大作。
「拜託……」兩隻手早就不夠用了。
不得已,只好將鑰匙收進口袋,將手上所有袋子都放在地上,兩隻手全部空出來後,再將另一邊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
看著來電顯示,竟然是從國外打來的,不用想就知道來電者是誰,想到這裡,他連接的動力都沒有。
但是對方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樣,不肯掛斷電話,停住鈴聲。實在無計可施,安德魯只好接通。「你好煩。」
奧斯裴中校,「我都沒開口,你就知道是我?」
「只有你知道我在台灣。」
「倒也是……」對方問著,「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回來?」
「短時間內,我必須待在台灣。」
「我能體諒,」笑得很曖昧,「這樣子才可以把Rose追回來啊!」
令人訝異的是,安德魯竟然沉默了一會兒沒接話。奧斯裴中校很訝異,這傢伙火速趕去台灣,難道不是去把老婆追回來的嗎?
「怎麼了?狀況不順利?」
「沒有……」想說他只是來看孩子的,不想讓思綺為難,更不想讓她再度想起曾經的痛苦記憶,儘管他很想……很想把她追回來,卻不敢開口,不知道思綺現在心裡怎麼想。
這段日子,每天看著那個男人開車來接她上下班、上下課,他其實很不是滋味,可是他很清楚,是他自己一手將這麼好的女人、這麼好的家庭給推開,現在思綺要追求她自己的幸福,他不能怪她。
況且那晚小威說的話他都記得……儘管很痛苦,但他會努力學著祝福思綺……這很痛苦,但他會努力……
「安德魯……」
「我沒事了,我會在台灣住一段時間,多久我也不知道,至少一、兩個月吧!」
「你不能住太久啊!」奧斯裴中校笑說:「至少下個月你就要回來。」
皺眉,「為什麼?有什麼任務嗎?」
「你自己提出的申請,你都忘了啊?」
這才想起,「通過了嗎?」
「當然,你是個優秀的人才,願意主動幫忙解決這個問題,上面當然全力支持。記得,最晚下個月初就要回來喔!」
安德魯聽著,腦袋裡不斷盤算,又跟奧斯裴中校聊了一會兒,這才將電話掛斷,收進口袋。
現在是十月中,等於他最多可以待一個月,換句話說,他可能沒辦法在這裡陪著孩子……還有思綺一起過聖誕節了。
時間真的不多,他只能好好把握。
將放在地上的袋子拿起來,正想將口袋裡的鑰匙拿出來時,大門突然開啟,走出來的人正是羅思綺。
兩人面對面,先是一愣,彼此竟然都有點不好意思,甚至是害羞。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什麼,又該由誰開口。
「我……」
「你……」
安德魯搶了話,趕緊住嘴,「你先說。」
「怎麼拿著大包小包站在外面?」
「剛剛接到一通電話,跟對方聊了一下。」
羅思綺笑了笑,幫他把鐵門打開,讓他可以走進去,自己則走出門外。一下子,兩人交換位置,一人站在門內,依然站在門外。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晚上要考試,想早點回來準備。」
「那你晚餐怎麼辦?」
搖頭,「沒關係,我不餓,你中午給我帶的便當,飯菜都裝太多了,我吃到現在還在撐。」
安德魯有點憂心,「可是你要到晚上九點才下課。」
「沒關係……」
安德魯趕緊翻看自己手裡的塑膠袋,從裡面拿出一個麵包,還有一罐牛奶,交給羅思綺。
「不用了……」
「拿著,帶在身上,餓的時候可以吃。」
只好收下,放進自己的袋子裡,收下他的好意,卻難以分辨他的關心究竟出於什麼心態?「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真的輕鬆很多。」
「你比較辛苦,這種日子過了三年,我才十天。」
「其實早餐我可以自己做……」
「沒關係,我……」想理由,趕快想,「我想為孩子做早餐,你要給我一個機會啊!」
笑了笑,「三個孩子都很喜歡你,你是一個好爹地。」
「我也很喜歡他們……」
突然間,又無語了,真是奇怪,離婚之前,他們相處了多少年,怎麼可能會無言以對,到底是怎麼了?難道真的是沒有感情了嗎?
一對沒有感情的男女,到底應該怎麼聊天?像個朋友一樣嗎?
又是一片沉默,安德魯其實心裡很難受,不喜歡跟她之間這種相敬如賓的感覺,禮貌往來,但實際上兩人之間隔了一座山,根本無法跨越。
才想開口,外頭的路上駛過一輛車,是那個姓何的男人的車,他收住自己差點脫口而出的話,抑制那幾乎要滿溢的感情,淡淡的說了句,「趕快上車吧!不要遲到了,考試加油。」
轉過頭,走近家門,把門關上,動作一氣呵成。
羅思綺看著那被關上的大門,心裡重重一歎,看見別的男人開車來接她,他真的什麼話都不說?
所以,他不在乎了?
都過了三年,當初她自己也同意離婚,現在怎麼能強求他在乎?
真的走在不同的路上了……
進了門,安德魯沒有太多時間去想像那個畫面,所有心思都放在煮晚餐上,因為小威、小潔與小治都在家,用句成語來形容,真的是「嗷嗷待哺」。
因為忙碌,他可以逼自己忘記剛才思綺被別的男人開車接走的畫面。此時此刻,他竟然一點說話的立場都沒有,因為當年是他自己鬆手放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