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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其實,她必須承認,她已經很久很久沒吃得這麼豐富了。

  但面對這老傢伙……她一點胃口都提不起來。

  「我吃飽了。」她冷淡地說,起身欲離開飯廳,拒絕和他共處。

  「吃太少了。坐下。」古煌權威十足的聲音有效地制止她的腳步。

  「我沒胃口。」

  「身為我古煌的女兒,要有點樣子。你看你瘦成什麼樣,以後我若要介紹你給外人認識,豈不惹人笑話?」古煌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似乎在提醒她——你還不夠份量。

  「我怎麼沒樣子了?」若蝶氣呼呼旋身。「我告訴你,我本來就不屑當你的女兒!你的財富、你的成就,在我看來,跟屁差不多!」

  老天!她在做什麼?她口出粗言,是打算刺激他嗎?不管怎樣,他還是她的父親埃

  倏地,她的憤怒立刻平息下來。

  她沉默的回到椅子上,迅速張大口,拚命往自己嘴裡送菜餚和飯,兩邊腮幫子漲得鼓鼓地,淚在被飯嗆到後滾下。

  「看看你這樣子,像話嗎?」古煌看了,不禁錯愕地斥道。

  她只是拚命地吃,淚佈滿了面頰,和飯菜混合在一起。

  「夠了——夠了!你不要吃了!回房去!我叫你回房去!」古煌的大掌朝桌面一拍,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

  他有多久沒這樣被激怒了?以他古煌今時今日的地位,到哪裡都倍受禮遇。看他現在給自己造了什麼孽?

  「叫你回去,你聽不懂嗎?」他大喝。

  「我是要回去!你不用轟我!」她丟下筷子,胡亂擦了眼淚,挺直腰桿轉身就走。

  空氣在她離開後靜止了。一旁伺候的管家及下人,全部不敢動,個個噤若寒蟬,連氣都不敢喘,生怕會成為下一個箭靶。

  古煌已近六旬,誰曾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簡直太可怕了——

  ◎◎◎

  她蜷曲身子窩在床上沒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更深了。她張大一雙眼,瞪著房門發怔。

  夜很靜,她聽到屬於山區的蟲鳴蛙噪。

  夜很靜,靜到她聽到內心的淚水。

  她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再哭了——

  本來就不該來這裡的,現在想來,她就像是被硬塞來這世間的麻煩。

  都怪母親太傻、太一廂情願……

  「叩!叩!」落地窗外傳來不大不小的叩窗聲。

  她只用了幾秒發呆,後來又想到這是令狐子風上次用過的伎倆。

  不過,這次她住在五樓耶!難不成他從屋頂躍下來?

  她立刻跳下床,跑去掀開窗簾。

  果然是他!

  他用了一種溫柔的眼光盯著她瞧,看得她胸口一陣悸動,這分明是來勾魂的,才這麼一想,臉蛋兒就紅了起來。

  他比個手勢要她開窗。

  「你這次從哪裡來的?」她開了窗,直覺只有這句話可問。

  「由屋頂跳下來的。今天月亮很圓,我帶你上去一起賞月,如何?」他誠心地邀約。

  「上去?」她呆了呆,他在說天方夜譚嗎?

  令狐子風笑了笑,手中多了條粗大的繩索,向她招招手。「來!」

  在她還錯愕的時候,他另只大手已經環抱著她的腰,讓她貼在他胸瞠上,一腳朝牆壁一踹,借力使力的躍上屋簷。

  這一切只可用神乎其技來形容,若蝶簡直是看傻了眼。

  沁涼的晚風朝他身後吹來,紮起馬尾的髮絲緩緩飄動,配上他若有似無的笑容,讓她只能呆呆瞧著他。

  他和夜晚的風似乎融合在一起,成了大自然的一部分。就像天、像地、像——

  「風。」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那是我另一個代號,你很聰明。」這點他不想瞞她。

  他一向很欣賞她那雙慧黠的靈動眼瞳,但是,她不可以看出他太多神思,至少,現在不可以,他必須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聽說了,你在晚餐時激怒父親。」他蹙緊眉頭。「我不是告訴你,父親不能受刺激?」

  「你邀我上來賞月,就是要罵我的嗎?」她的秀眉一挑,有淚在眼眶打轉,渾身還帶點尖銳的味道。

  「你怎麼像起刺蝟來了。」他笑著搖頭,手指親暱地輕點她的鼻心。

  「我像刺蝟嗎?那好,別理我!」她賭氣的轉身,蹲在屋頂的平台上。

  本是初夏的天氣,卻因別墅位在山區而帶有寒意。她微微瑟縮了一下,一件薄外套立刻當頭罩下。

  「穿上,山區夜深會涼點,這很正常。」

  他聲音中那濃厚的暖意令她有點鼻酸。

  「我為什麼要來這世上?」她語調澀澀地,彷彿在自問。

  「我知道他腦袋有顆瘤,我知道他——不能受到太多刺激,這一切我都知道,但是……」是因為外套遮蓋住自己,她的淚才能盡情奔流嗎?「他不喜歡我!我更知道。我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蹦出來的麻煩,我是我媽一廂情願所產下的錯誤!」

  「誰告訴你這些的?怎麼這麼愛胡思亂想?義父不會不喜歡你,你身上流有他的血。」

  「有他的血又怎樣呢?只怕我根本是見不得光的。他嫌我沒個樣子,嫌我不夠份量!」

  「這是在晚餐時爭論的話題嗎?」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抬頭凝望天上皎月,好半天都沒開口。

  她擦了擦眼淚,抬頭看見他那一臉的凝重,突地令她心涼。

  「你的表情是指責我在無理取鬧,指責我不能也不該激怒在你心中如神祇的義父,是不?」

  「不。你有你該恨、該氣的理由,既然你不能忍耐,我再說什麼只是廢話。」他攤攤手,懶洋洋地坐了下來,溫和的瞧著她。

  「義父從我二歲時就收養我,我在四個義子中位居老三。你以為我們一被他收養就能錦衣玉食,成了富家公子哥?不!你錯了。我們每天被磨練,學習如何搏擊打鬥。義父是恩人、是師父,他悉心調教栽培著我們。」難得的夜,難得的風,難得的心情,令他陷入了回憶裡。

  「那時,小小年紀的我為了通過義父的每一項考驗,常會弄得滿身是傷,渾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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