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個大好人。」這是眾人對康晉綸的評價。
不同於以往的淡漠以對,他微笑感謝,讓眾人瞠目結舌。
「總算回來了,真是個不肖子,你要上山下海,自己去就好了,幹啥把我的廚子也帶走?」康元堅得到小兩口回來的消息,立刻乘馬車趕來,一下車就先開罵。
「她不是唯一的廚子。」康晉綸意外的耐著性子說。事實上,是有雙小手一直輕拍撫著他的手,要他火氣別那麼大,溫柔一點。這一路上,她不時幫他洗腦,要他改變對他爹的態度,以免造成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
「我已經習慣吃她煮的東西了。」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總之就是兒子的不對。
「別生氣,老爺。」袁裘兒突然笑了起來,「其實,康爺要我跟著下江南是為了您啊。」
「我?」
「是啊,鰣魚正肥美,爺還請了一名老御廚教我料理,好讓我回來時,煮給您吃。」這是善意在謊言,也是袁裘兒難得撒的一次謊。反正意思差不多,她學成後本來就會去煮給老爺吃。
胡說八道!他才沒有這樣的心思。康晉綸不以為然。可沒想到他爹的表情突然變得怪怪的,竟還臉紅?!
康元堅壓抑著感動的情緒而老臉漲紅。裘兒這丫頭不懂得騙人,她待人總是誠心誠意,所以,不肖子原來這麼有心在孝順他
「好……鰣魚該進貢給皇上的已送進宮了,推出的鰣魚宴也賣得極好,但我特地要廚房留了幾條不賣,裘兒可以去煮一煮,我們、咳、三人一起吃吧。」他邊說臉邊往旁邊撇,不是生氣,而是怕自己失控,哭了出來。
康晉綸濃眉一蹙。
吳漢看出主子的困惑,立即上前低聲解釋。因為老爺天天來福滿樓,看袁裘兒回來了沒,這人來了,見群龍無首,就忍不住管了,畢竟是掌管過福滿意樓的人,那股利落及魄力令人佩服。
原來如此!康晉綸看著略顯不自在的爹。他記得爹要自己獨當一面,是因為他自覺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勝任……這麼說來,爹是刻意退出,給他機會證明自己有實力經營福滿樓?!
多年的心結突然解開,原來,爹是用另一種方式在愛他
他沉沉吸了一口氣,看向等他示意的袁裘兒,他點點頭。
她立即笑開了臉,「我馬上去做。」
康晉綸看著他爹,溫聲開口,「爹,我們父子喝一杯吧。」
「好!喝一杯!」康元堅喉頭像被什麼東西梗住,只能啞著聲音說。澎湃洶湧的他,眼眶都濕了。
袁裘兒一進客棧,立即接觸到杜琬芝冷漠的眼神。
她尷尬向她點個頭,快步的進到廚房,莊泰、大廚等其他僕傭一見到她,就先鼓掌,再恭賀她將成為福滿樓的當家主母。
「你們怎麼會知道?」憨厚的她完全沒多想就脫口而出。
此話一出,更讓眾人陷入一片狂喜之中。
他們怎麼會知道?不!他們一點也不知情。
只是康爺獨獨帶她同行,雖然一路上還有其他奴僕隨行,但康爺對她的心思還不夠清楚嗎?
杜琬芝站在廚房門口,見她臉紅通通的接受眾人的恭賀,再轉頭看向另一邊難得沒有火藥味的父子檔,不禁苦笑,其實,在康爺帶著袁裘兒遠行後,縱然心有不平,她也知道自己是沒希望了。
然而就在三天後,袁虹跟邵於硯這對母子卻為她帶來希望,時間就在客棧打烊前。
開始動手做深夜宵夜的袁裘兒被行程告知自己的親姑姑帶著表哥前來認親,直接從廚房跑出來,模樣有些狼狽,而他們不若她像的那般落魄,甚至是光鮮亮麗的,但自己在他們眼中,可就不太好了。
怎麼油膩膩的?
珠翠環繞的袁虹怔愣的看著這像顆球滾出來的人兒,她是一眼就認出她來。袁裘兒小時就圓,此刻更是圓滾滾,幾絡髮絲微亂外,額際細發上也有薄汗,面泛油光,一手拿著鍋鏟,另一手拿著大湯瓢,一看就知是個廚娘!
邵於硯長得斯文高瘦,對這圓圓的表妹是有印象的,雖然她看來油了點,但一如他記憶中的甜美動人。
刻意打扮得雍容華貴的袁虹保養得宜,風韻猶存,她看著袁裘兒一會後,眼泛淚光,姿勢高雅的揣著羅帕,作勢拭淚,「我可憐的孩子,姑姑實在對不住你,都過了這麼久,才打聽到你的消息,真是對不住啊……嗚嗚嗚……你肯定吃了很多苦吧?」
袁裘兒見狀,完全傻眼,手足無措。
「裘兒,還記得表哥嗎?」邵於硯的神情真誠得多,一見她似是而非的點頭,開心的又道:「那你是否還記得我們已有婚約,是指腹為婚。」
什麼?在座的客人、夥計,甚至是杜琬芝都一臉錯愕。這兩、三天她與康爺籌辦喜事的消息眾所皆知,怎麼這會袁裘兒竟有婚配了?
見情況不對,莊泰趕緊跑到熹樂山房向康爺通風報信。
「指、指腹為婚?!」袁裘兒震驚到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是啊,裘兒。」邵於硯說完笑咪咪看向他娘。
「沒錯,當時,是你爹跟姑姑定下的,原本說好要親自打個信物,但一忙碌下來,轉眼幾年過去了,卻人事全非……」袁虹淚如雨下,再次用織帕拭淚,「你的事,我們聽說了,所以才急著進城。我絕不可能讓我哥的孩子被典當在這裡做苦工。」
「什麼意思?」
「姑姑要贖你啊,我們給錢,幾倍都成,將你簽的一年賣身契給贖回。」她說得口沫橫飛,臉上滿是不捨與憐惜。
袁裘兒卻是腦袋一片混沌。姑姑不是入不敷出,還賣了房子還債嗎?怎麼現在一副家財成貫的模樣、還有這突然冒出來的婚事是怎麼一回事?不,她已愛上康爺,準備當他的妻,一生一世相伴,這該怎麼辦才好?
「你說贖回?」驀地,康晉綸冷冷的聲音響起,在他身後還跟著莊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