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她明白了,愛情、幸福、婚姻……會失去,原來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今天是星期五,距離她正式離婚只剩下短短三天。
貝念品低下頭,藏住了突然上湧的淚意,轉身走出沸騰著歡悅氣氛的會計師事務所。
在等電梯的當兒,她不由自主回過頭,瞥了遠處那名抱著玫瑰花束的女孩最後一眼,輕若微風地呢喃——
「一定要幸福喔!」她真心希望,在這世上有人是真的、真的很幸福的。
貝念品搭電梯下樓,緩緩走出大門。
她在紅綠燈下站定,冰冷的小手環抱住自己,試圖抵禦深秋的寒意。
綠燈亮了……行人走在斑馬線上來來去去……燈號微微閃爍,又變成了紅燈……
貝念品還是怔忡地佇立在紅綠燈號志底下發著呆。
而在對街的路邊,停著輛黑色轎車,後座車窗緩緩降了下來。
胡宣原目光陰鬱地望著那個傻傻站在寒風中,僅著單薄的線衫、牛仔褲和綠圍裙,緊環住自己瑟縮發抖的笨蛋。
她堅持要和他離婚,就是為了過這種勞累又清苦的生活?
虧她還口口聲聲說,不想再過以前那種日子,可是現在的她,又把自己照顧得多好了?
氣溫連連降了好幾度,就算是陽光經常露臉的台中,沒穿件外套就出門,她是不是連大腦也忘了帶?
他想著對街那個呆呆立正像是在罰站,又像是想把自己凍斃了的女人,越想越有氣。
「開車。」他暴躁的命令口吻裡有著抑不住的懊惱沮喪。
「是,董事長。」司機趕緊踩下油門。
胡宣原逼自己硬著心腸按下電動車窗鈕,將她與外面的世界一併隔絕在外。
第二天。
胡宣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跟個偷窺狂沒兩樣,坐在花店對面的咖啡館,隔著落地窗玻璃遠遠看著那個忙碌的纖弱身影。
「先生,您要不要再加點咖啡呢?」美麗的咖啡館老闆娘不斷找機會前來「服務」。
「不用。」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遠處。
老闆娘只得識相蹭回吧檯後,繼續臉紅心跳地看著窗邊坐著的那個高大英偉、充滿了濃濃男人味的大帥哥。
簡直就像是從偶像劇裡走出來的男主角呀!
「可惜就是太嚴肅、太不解風情了……」老闆娘支著下巴歎氣,「唉。」
胡宣原絲毫沒有理會任何人的心思和興致,連放在手邊,裡頭有著無數待處理公事與e-mail的iPad,從頭到尾連瞥都沒瞥一眼。
他濃眉微皺,看著花店櫥窗後不斷擔擔抬抬花材、盆栽的貝念品,眉頭就越揪越緊。
今天是星期六,不斷有人進進出出花店,她好像忙得連坐下來喝杯水的時間都沒有。
——肯定連午餐也忘了吃。
他再也坐不住了,倏地站了起來,抓起iPad就往外走。
把iPad丟進停靠在路旁的車子裡,穿著灰色風衣的挺拔身形怒氣沖沖地大步穿過馬路。
門上鈴鐺聲輕響。
「歡迎光臨!」貝念品揮汗如雨地打點最後一批要送往某訂婚會場的花,聞聲頭也不回地喊。
白姊眼睛一亮,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先生,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胡宣原銳利目光直直注視著那個在繽紛玫瑰花架上綁緞帶、撒亮粉的小女人,「找人。」
「找人?」白姊傻眼,「先生,你可能搞錯了,我們這裡是花店,不是徵信社。」
「我找我太太。」他目不轉睛地緊盯著那突然僵住的瘦削背影。
白姊隨著他的目光望向一旁始終沉默的貝念品,霎時恍然大悟。
「你、你就是念品那個不負責……咳咳,我是說,她先生?」媽呀,是說念品怎麼捨得離開這麼有男人味的極品大帥哥……她差點嗆到。
「是。」他深沉的眸光總算看向她,「你是這間花店的老闆嗎?」
「是……是……嘿啊……」白姊只覺一顆心卜通卜通亂跳,台中腔都冒出來了。
她忍不住再瞥了無動於衷、默不作聲的貝念品一眼。面對這樣迷人的電眼,念品怎麼有辦法這麼鎮定啊,連她這個台中首席花蝴蝶都快暈船了。
「我太太有勞你照顧了。」他嘴角微微上揚。
「不、不客氣……應該的,應該的啦!」白姊瞬間笑得跟個花癡沒兩樣。
貝念品心亂如麻,強迫自己整理完所有的花架後,這才轉過身,迎視那雙彷彿想探究、洞穿自己一切的眼神。「請問有什麼事嗎?」
「跟我出去一下。」
「我正在上班。」
胡宣原點點頭,轉向看得傻眼的白姊,「我太太下午請假。」
白姊眨眨眼,「呃,哦,好啊!」
「店裡很忙,我也不需要請假。」貝念品臉上露出一絲罕見的倔強執拗。
「走吧。」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胡宣原!你放開我——」她氣憤地掙扎著。
「噯噯噯……那個……你們有話好好說……」白姊見狀忙打圓場。
「我們會的。」胡宣原打橫將她抱了起來,高大體魄氣勢懾人,連送貨回來的阿傑想上前搭救,也被那一掃而來的眼神震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把貝念品「劫」走。
貝念品不管怎麼捶打怎麼抗議,就是沒能自他強壯如鋼鐵的懷抱裡掙脫開來,就這樣被他一路抱過大街,連在路人的驚奇視線下,他還是一派穩健從容、氣定神閒地將她抱進停在對街的轎車裡。
「胡宣原,你、你可惡……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簡直氣怔了。
「坐好!」他態度強硬,動作卻輕柔地將她安置在椅座上,大手越過她的身子,拉過安全帶替她扣上。
「喂!」她一時失了神,半晌後才記起要對他怒目而視。
他回到駕駛座上,按下中控鎖,發動引擎。
「你到底要幹嘛?」貝念品又慌亂又困擾地瞪著他,「我們是星期一回台北辦離婚登記,今天早期六,我還得上班——」
「我餓了。」他沉穩地掌控著方向盤,車子平穩地駛進大馬路上的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