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已經不足以形容我對你的感覺。」
「你告訴我那麼多事……」她聲音突地變得有些低,「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好。」
「你十三歲離開育幼院,從此人生不同。而我,我在十三歲那年,殺了人,不過所有人都認定那是意外。」
安東沉默了好久,方安淇說完後繼續喝湯,彷彿她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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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過誓,要過好每個日子,要快樂、要盡情歡笑、做喜歡的事、吃喜歡的東西,她早就認定了活在人世間的數十年是她碩果僅存的美好時光,因為她是死後要下地獄的人。
夜很深,天上的星光正燦爛,明亮的月卻已向西偏斜。
方安淇裹著被單,其實夏夜並不冷,她只是需要些許安全感,用薄薄的被單緊裹住身體,讓她感覺被保護著。
安東在書房睡,她喝完湯便向他道了晚安。
對於她的秘密,安東沒有評論,事實上,當她喝完湯,說晚安時,他只是輕聲回她一句晚安。
她獨自進房躺在超大的軟床上,輾轉難眠,翻來覆去兩個多小時後,她決定到露台透透氣,知道今天晚上別想睡了。
這樣也好,她可以看看台東的晨光。她計劃今天往北走,去看水上流、八仙洞、走三仙台的拱橋。
星星很漂亮,方安淇仰頭忖度……
「睡不著?」安東的聲音陡地傳來。
「你也睡不著?」
安東審視她,她神情發亮,已經看不出有絲毫不適的模樣。
「你都好了嗎?有沒有不舒服?」
「嗯,我現在好很多了。」安東走來她身邊,她的頭側枕著他的手臂。
他們依偎著,安東指向夜空橫互在銀河兩端的明亮星星說:「夏天深夜適合看星星,天空南方有壯觀銀河,你看那一條像薄雲的光帶,用望遠鏡看其實是密密麻麻的恆星,銀河的右邊是天蠍座,左邊是射手座,銀河順著天蠍座尾巴彎上來,延伸往射手座。」
說完,安東輕輕吐口氣,他還念外祖父教他認識星星的日子。
他還念過去,但那些已如水流逝的日子,永遠不會再回來。
方安淇觀看他說的星座,漫天璀璨繁星,好像有實現所有美夢的魔力。
「你認識好多星星……」
「我外公教我的。春夏秋冬,每個季節的星座不同,只要認得星星,就不會迷路,只要有方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是我外公以前常說的話。」
兩人沉默地觀望星星。
好陣子過去,安東開了口,「安淇,關於你的秘密……所有人認定那是意外,一定就是意外。你不需要背負歉疚過日子,我不相信你會心懷惡意傷害別人。」
方安淇目光挪至他臉上,安東也望向她,她想了想,對他揚起笑容。
她不想說自己確實是心懷惡意,那不是意外,人確確實實是她親手殺的。
那個秘密的重量該由她獨自承擔,安東是無辜的,他不該知道太多,關於那整件事,他永遠都只能是局外人……
「謝謝你……相信我是好人。」最後,她這麼說。
「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好的人,安淇,你永遠是最好的!」
「我好喜歡你。」她幸福地笑著。
「我對你已經不只是好喜歡……」安東眼底噙著濃烈的情感。
「我知道。」她的音調舒緩,心漲得慢慢的依偎著他。
安東不問那場意外的前因後果,因為他懂得傷痛,懂得黑暗,她背負一條性命的包袱太沉重,他不想讓她再次面對那些可怕的回憶,所以他不問,並衷心希望她能走出來,快樂的活著。
他希望他的安淇永遠是個快樂的人,如同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
他愛那個豪氣說著「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是,我要很快樂、很快樂地過日子」的安淇,他由衷希望,她能一輩子活得很快樂、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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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日記本說:
我不小心把秘密說出去了。
今天下了一場大雨,我在小公園蕩鞦韆、淋雨。
昨天晚上我夢見自己死掉,我很害怕,我以為在雨底下哭,沒人會發現,房東的兒子陳劍文剛好經過公園。
他走向我,靠我越來越近,我覺得害怕,對他吼:「不要靠近我!」
「你在哭嗎?」他問,繼續向我走過來。
「不要再過來了,我殺過人,我會殺人!」
話出口,我呆住,陳劍文好像也呆住了。
「方安淇,我不會傷害你。」過了很久,他才說,然後陪我淋雨。
「我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來,我能不能跟你做好朋友?」他這麼問我。
「我是壞人,我真的殺過人,你不要跟我做朋友。」
「方安淇,你是好人,死掉的才是壞人。 我知道他對你不好,他在樓梯拉你那次我看到了,那次你回家後……他是不是對你……很壞?他有打你嗎?」
雨聲突然好大,但敵不過我控制不了嚎啕大哭的聲音。
我發瘋,對著他吼道:「你看到為什麼不救我?我被他強暴了!你為什麼不救我——」
那天下午,陳劍文陪我淋了很久、很久的雨。
他答應我,絕對不把我的秘密說出去。
第5章(1)
在台東度過快樂的週末假期後,方安淇全身舒暢,充滿能量。
星期一早晨,哼著輕快歌曲的她離開家門,打算買個豐富早餐,吃得飽飽的,然後開開心心工作。
她搭電梯下樓,門才打開,便看見熟悉的朋友——
「學長!」方安淇驚喜地喊。
「去買早餐嗎?」陳劍文手拎著兩個提袋,一袋是方安淇愛的黑豆漿、燒餅夾油條加蛋、水煎包,另一袋則有幾顆蘋果、檸檬、葡萄柚。
「是啊。」看見陳劍文手上的食物,她笑得燦爛。「學長幫我買早餐喔?」
「我家巷口那家早餐店,都是你以前愛吃的,還有幾樣你喜歡的水果。」他將袋子舉至她面前。
「學長對我真好。」她想接過袋子。
「我幫你拿上去吧。」陳劍文將袋子留在手上。